第1章 林沐 “公元3011年，由于第三次核战争造成的巨大破坏，地球已经千疮百孔。 昔日被海洋和森林覆盖的土地近乎全部化为焦土，整个星球一片荒废，人口十不存一，近二百亿人类最终存活下来的，数量不足二十亿。 与此同时，遭到战争大幅破坏的地球也已不再适宜人类居住和生存。当科学家们发现战后遗留在地球表面的大量残留核辐射变异后形成的一种特殊射线，竟能穿透专门筑盖起的厚重防护壁，进而对生存在‘安全区’里的人类造成影响，使得人类的免疫力和繁育能力大幅降低的时候，情况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下去。 于是以此次关乎整个人类生死存亡的巨大危机为契机，由第三次核战争后形成的当时影响力最大的三大联盟——以华夏为首的亚盟、以北极熊为首的苏盟和以山姆大叔为首的美盟主导，由本就抱成一团的欧盟、澳盟以及新生的南美联盟和非洲联盟为成员，以这七个战后最强联盟为中心，重新组成的人类发展协作同盟HDCU——简称HU结成了。 经过同盟的召集，来自世界各地的科学家们齐聚携手，终于在花费了近四十年的时间以后，成功研制出了能让人类从地球彻底走向宇宙的技术。 经过无数次反复的实验、印证和改进，同盟终于宣布确认技术完全成熟。3050年7月12日，一个将被后世永远铭记的日子，大型宇航舰队乘载着经过这些年的变异射线影响已经不足十五亿的全世界所有现存人口，离开已经不再美丽的地球，飞向未知的茫茫宇宙…… ——星际大迁移时代由此，正式拉开了帷幕。” 巨大虚拟屏幕上的景象随着余音悠长的解说词渐渐拉远，从一颗依稀可见昔日美丽旧像的蓝色星球到头顶渐近的璀璨星空，再到冲出星空以后，漆黑深邃的宇宙…… 放映厅里一片安静。 尽管几乎所有人对这段历史都有所了解，然而每每通过不同途径多观看一次，心中受到的震撼都并不会比第一次要少。 大屏幕上的影片与观者们的心情无关地，依然在继续—— “那之后五年过去，十年过去，一百年过去，三百年过去……由于并未掌握无数旧地球科幻作品中提到或出现过的作为星际时代最为普通和便利的宇宙航行手段的空间折叠跳跃技术，人类非但没能找到任何一颗适宜居住的星球，甚至连银河系的边界也没有达到——当然，也没有遭遇任何外星文明。 而三百多年的星际漂泊生活，也使当初只是作为交通工具的星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如今的星舰群已经成为了集生活、生产、运输……等等功能于一体的巨大舰队都市联盟，以曾经的地球七大同盟为标准进行界域划分，拱卫着作为舰队绝对中心的七艘马克罗斯级主舰，数以万记的舰船城镇分布其中，在宇宙中安静而平稳地持续前行。 我们一边延续着从旧地球文明继承而来的生活方式——从专门的动植物培育星舰收获生存所必须的食材，在居住用星舰内部以旧地球城市为参照构建新的星舰城市…… 一边，也摸索着星际时代崭新的生存途径——定期前往星舰安全辐射范围内的星球寻找和采集可利用的各型矿产资源…… 然而，当许多在舰队城市中出生成长的孩子早已习惯了头顶一成不变的深黑宇宙，而曾经在地球上生活过的老一辈也开始遗忘日升月落天色无常变化的景象，总还有那么一群人，依然执着而忘我地不断研究和学习着，渴望找到未来的道路。 因为我们始终坚信，人类的新希望一定就在不远的前方，等待着我们去探索和发现……” ……………… 林沐叹了口气，伸手关掉投影仪。 可容纳一千五百名观众的报告厅此时已经空无一人。 心中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和惆怅，林沐转身从投影屏幕后的员工通道离开。 他来这家研究所做暑期短期实习，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但是除了在公开开放日为假日集体出行涌入所中进行参观的观众们放一放这种大众向的科普投影，却再没有得到什么更有价值的工作。 ——不过想想这倒也很合理。 毕竟他才刚刚高中毕业，连大学的校门都还没进，专业上的能力在人家研究所看来根本就是一点没有，肯让他在这里做短期实习兼职已经是看在他那张漂亮的成绩单和他父母的面子上了，林沐自然不能不知好歹地要求更多。 在职员休息室附带的小浴室里快速冲了个战斗澡，带着一身淋浴过后的清爽气息走出研究所的大门，林沐已经彻底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 抬头看了看头顶略显呆板的蓝色天空，连云朵的位置都和他早上出门时没有任何不同，林沐再次叹了口气——比起“夜里”一片漆黑的空旷宇宙，在“白天”使用这种大型人工投影的方法“还原”出一片天空这样的待遇对他们这些从来也没有亲眼见到过真正天空的移民一代来说，已经非常好了。 他听祖父说，在最开始进入宇宙的那几年，因为种种技术都不甚完善，人们是不分白天黑夜地头顶着漆黑宇宙的。 在那样一成不变的风景下，人类的生物钟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扰乱。 如果不是HU的官方科研机构当机立断，做出了延续采用旧地球公元纪年历法，“白天”封闭所有舰船观景窗，以内部开启强光模式“模拟”出日间感，“夜晚”开启观景窗，以宇宙背景自然塑造出夜间感，来人为对人们的感观进行调整，说不定单只是生物钟紊乱这一条，就要对当时已经伤痕累累身心疲惫的人类造成无法估量的伤害。 但是果然还是很想亲眼看一看啊。 祖父口中，“只是想起都会因为过于怀念而想要落泪”的，那片曾经属于每一个人类的蔚蓝天空。 林沐摇了摇头，将突如其来的感慨晃出脑海。走出研究所的大门，他顺着斑马线过了马路，到对面的公交站台等车。 每五分钟一班的公车在他站了一会儿后准时抵达站台，林沐上车后在一块薄薄的虚拟屏幕前刷了一下腕表，听到收费成功的“滴”声，转身向车尾走去。 拜旧地球环境恶劣科技不进步人们只有绝望等死一途所赐，在过去的几百年间，以航天技术为首的各种科学技术发展迅速，人类已经实现了不少科技上的突破，林沐之前用来付款的腕表就是其中一种。 在星际时代，这种腕表是集公民ID卡、个人随身光脑、通讯工具、转账支付工具、住所钥匙、办公场所通行凭证……等等用途于一体的个人终端。 当然，其造型根据主人的喜好不同从腕表到手机、卡片、饰品等应有尽有，官方服务网点更是支持个性定制业务，所以走在路上看到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手里抓着一只屎绿色的毛毛虫凑到脸边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这样的画面也请不要太过惊讶，那或许只是人家在进行语音通话而已…… 林沐在靠近车门的地方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从扶手上按出乘客面板点下自己的目的地。 他今天只工作到下午两点，公开开放日研究所管理得比平日还要严格，各个实验室都提高了准入权限，平常他工作完还可以去一些保密程度没那么高的实验室里旁观或者借地自己做些实验的，但今天完全不行。 并不想这么早就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里——林沐的父母都在他所在的这个舰队城市群“拉兹尔塔”的核心舰拉塞尔号上工作，每年只有两个月的假期能回到林沐所在的赛昂号上陪儿子一起生活，又考虑到自己的一些实验材料已经库存告罄，再加上也想去看看有没有新到什么好货，林沐决定趁这个下午去老爷子的店里逛逛。 老爷子大名黄野鹤，在林沐读的高中附近开了一家小小的杂货店。 说是杂货店，可老爷子的店里还真的是什么都有的卖。 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的旧地球时代的奇怪“废品”啦，实验室用的特殊材料试剂啦，各种型号的从实验器材到机械用具的零件啦，甚至还有官方科研机构淘汰下来的实验器材！ 要知道就算是官方淘汰下来的已经处于半报废状态的实验器材，一般而言也是不会流入民间，而是直接进行销毁处理的。 这样做的原因在于一百多年前，曾经有疯狂的民间科学家使用黑市上流出的官方实验器材组建了一个地下实验室，采取*实验的方法，妄图破解变异射线已经深入人类基因层面的负面影响究竟缘何形成，又该如何消除之谜。 虽然目的上和如今主流社会的科学研究努力方向完全一致，但是，在生育率持续走低，人类总人口即使有了三百年前同盟共组科研所的生科学家们共同研制出的能够延长人类寿命极限的新型药剂的作用也依然逐年递减，每一个人类个体对于现在的HU来说都无比珍贵的当下，*实验完全是被整个HU所严令禁止的。 而那次事件以后，官方科研所的实验器材就开始被严格管制了起来，即使在黑市上也是有价无市，所以对于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将之弄到手——即使是半报废状态下的淘汰品——的老爷子，林沐一直十分敬畏。 而且，老爷子看着平平常常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迟暮老人，可是自从林沐小学四年级无意间走入学校旁边旧城区的小巷，发现那家杂货店以来，到现在七八年的光景过去，老爷子看起来和当年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这对于一个在人类寿命上限延长至三百到三百五十岁（虽然在变异射线的影响下人类免疫力大幅降低，染病早亡的几率也随之增大，使得大多数人并不一定能达到这个理论上的自然寿命上限），在二百八十岁左右普遍进入老年期，在老年期会逐年呈现出愈发苍老状态的社会，显然是不正常的。 林沐猜到老爷子背后一定站着一个像他这样父母虽然在同盟政府部门工作，但说到底也不过都是小小的部门主管的普通人完全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所以他在店里总是按着老爷子的规矩，安安生生地进行物品挑选和交易——他可是曾经亲眼看到过看似风烛残年的瘦弱老人的老爷子将四个彪形大汉轻松撂倒踹出门去的！ 看过那样的场面以后，林沐想只有傻瓜才会不知死活地再上前去寻衅滋事。 不过，也托了林沐是这种平和又知机的性子的福，老爷子对这个从小就来店里买些成年人都未必能搞懂的实验器材、零件和材料的孩子印象不错，在店里来往了八年，林沐现在已经能和老爷子无关交易地聊上几句了——偶尔老爷子心情好还会给他打个小折，这对于其他顾客来说完全是值得羡慕嫉妒恨的超友善待遇！ 乘客面板猛然弹出在林沐面前，屏幕上规则闪烁着的绿色光点和身下同时震动了几下的座椅一起提醒着林沐，他该准备下车了。 黑发少年猛然回过神来，起身向车门走去的同时，清俊的脸上不由因接下来即将开始的“大采购”之旅，而带上了几分期待雀跃的笑意。 而此时的林沐还并不知道，在他即将前往的那家小小的杂货店里，一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契机，正静静等待着他的到来。 第2章 杂货店拣宝 林沐所在的高中赛昂一中在赛昂号，或者说赛昂市教学区中心偏北的位置。 教学区里聚集了整个赛昂市七成左右的学校，包括小学、中学和高中——大学的话在每个舰队城市群里都会有一艘彻俾姆级星舰专门被划归来以供大学坐落，所以在一般的居民舰上是不会有大学存在的。 而由于眼下作为专门的教学区存在的这个区域原本只是普通的居民区，从大概八十几年前开始才作为专门的教学区进行了规划和改建，所以在这块区域里大大小小的学校之间，有些属于原本居民区的老旧建筑还留存在原地并未拆除干净，这使得教学区比起赛昂号上的其他地区来，多出了一股和旧地球上影像资料中的一些老城市十分相似的“怀旧”气息，林沐说不上来那具体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他知道自己从小就十分喜欢教学区这里的这种奇异氛围。 在如今已经很难在其他地方看到的略显狭窄逼仄的巷道之间脚步轻盈地飞快穿行，不多会儿，老爷子店里那块显眼的招牌——一只造型怪异中又带点可爱的肥肥的小黄鸟的形象，就出现在了林沐眼前。 ……真是不管看几次都没办法理解老爷子弄块这样的招牌来挂到底是抱着怎样的趣味啊。 林沐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伸手推开并不是被漆成原木颜色，而是的确就是木质的店铺大门，听着熟悉的风铃声叮叮当当地在头顶轻快奏响，林沐深深呼了口气，感觉这些日子以来在研究所被忽视轻怠的郁闷感似乎也都随着这满屋子扑面而来的新鲜实验器材和零件的味道，而消散一空了。 “老爷子，下午好。” 照例，进门先对懒洋洋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一本纸质书籍的老人家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老人抬眼漫不经心地看过来，见来人是林沐，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回应。 他一头银白的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两颊上有着深刻的法令纹，薄薄的嘴角微微下抿，鼻梁上架着的那副老式眼镜将他整个人衬得愈发冷漠古板不好接近。 林沐对对方这样堪称冷淡的态度习以为常。 他熟练地绕过正对着门口摆放的一张大大的四方形玻璃柜台，那里面展示的大多是一些造型精美的旧地球珠宝首饰，虽然在林沐眼里它们完全没有比哪怕一笼子小白鼠更有价值，但是架不住珠宝这东西从古至今对女性的吸引力就从来没有因时代变迁而减弱过。 所以，作为老爷子店里销量最好的货物，它们理所当然地占据了店面里最显眼最中心的那处位置。 而绕过颇具视觉吸引力和压迫性的珠宝柜台，这家“杂货店”的全貌才清晰地展现在林沐的眼前。 最左边凌乱地摆放着几排多层金属货架，上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不知多久没人清理。货架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不明用途、看起来大多破破烂烂的老旧物件，这就是这家杂货店的招牌商品之一，旧地球古物了。 不过说是招牌商品…… 林沐抽了抽嘴角，转头看看周围聚集了能有整间店里70%以上客人的珠宝展柜，再回头看看货架之间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的古物区…… 呃，这招牌和招牌之间的差距看起来也是蛮明显的。 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林沐还是先抬脚迈向了正对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溜高大整洁金属货柜的实验材料区。 从腕表上点出一张便签，林沐熟练地穿梭在各个货柜之间，看中了哪样材料就在便签上随手记下相应的编号，并在编号后面写好自己需要的份量。 这样走走停停花了大半个小时，林沐才算是终于逛完了整个材料区。 走出来在材料区最前端找到了一只和杂货店招牌上画的那只小黄鸟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等比例放大了好几倍，而且从虚拟影像变成了实体的机器小黄鸟，林沐在鸟肚子上戳了一下，随着小鸟咕叽咕叽的叫声，一块屏幕从它的眼睛里弹了出来，伸展铺开在林沐面前。 林沐将腕表凑过去，噗叽噗叽两声之后，之前记下的材料清单已经成功传输了过去。 小黄鸟头顶一撮看似装饰用的呆毛来回晃动了两下，林沐嘴角抽了又抽，伸手过去将它们揪住，向上提动到听到“咔嗒”一声脆响，表示确认下单成功，才又抽着嘴角，松开呆毛转身向器材区走去—— 所以说，他真心搞不懂老爷子这奇葩的趣味啊！⊙﹏⊙ 器材区在整个店铺的最右边，占据了最大的一块地盘，不过它被分割成了两个区域——整体器材区，和散装零部件区。 林沐以前比较常逛的是整体器材区，不过自从上了初中开始，他也渐渐习惯去往零件区逛一逛了。 无奈，整个社会的大环境如此，变异射线依然对人类的免疫力和生育能力造成着深入基因的负面影响，虫洞技术研究也还没有太大进展，庞大的移民舰队群每日维持行进动力和进行正常生产生活所需要消耗的巨大能量绝不可能只依靠人类从地球带走的旧有资源，而是需要寻找新的补充来源，还有星舰的进一步改造和完善啦，外出前往附近星球探索时更加坚固安全的乘载工具啦…… 可以说，当今社会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离不开对相应科学技术更进一步发展的强烈需求。 所以，在全民皆科技的星际时代，对于各种研究用器材的改造甚至创造早已普及到了民间。 有志向往未来的科研人员路线发展的人，即使还是中学生、高中生甚至是小学生，对于如何自行组装和改装各类研究器材也都有着自己独到的心得，林沐同样也是如此。 虽然，他重点走的并不是器材专攻这个方向。 在器材区转了一个多小时，零零散散地挑选了一些感兴趣或者之前没有用过的零件，林沐再次重复了一遍在材料区那里的下单过程，看了眼时间，见还不到五点，于是便转身，往古物区那里走去。 落满灰尘的古物区货架之间还是跟林沐刚进店里时一样，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 林沐在几个看上去好像几年都没有变化过的货架前目不斜视地路过，走向最里面经常更新的那一排。这里会摆出的基本都是老爷子最近得来的旧物，不值钱或者样子残缺不好看的小饰品啦，大概是旧地球人们用来装饰房间的各种摆件的残骸啦，用途不明的家用器具的某一组成部分啦，还有更多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总之就是一股脑地全部堆在这里等着老爷子有心情来给它们分类（其实就是随手丢到其他货架上去）的东西…… 林沐在众多残渣里饶有兴致地挑挑拣拣。 要说他对这些“古物”的兴趣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很大，只不过还是小学生的时候他曾经因为小孩子的好奇心起而在这里乱翻，结果意外淘回去了一个还能用的旧地球移动存储设备，从里面很是得到了一番乐趣——旧地球时代的电影电视剧动画漫画小说什么的还是很有趣的，于是从那以后，他就开始热衷于时常来这里“淘一淘宝”了。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空手而归，不过偶尔还是能挖到一些有趣的东西的。比如现在被他摆在床头的那个会发出恐怖笑声的小丑造型闹钟，自从有了它以后，林沐就再也没有起晚过了。 翻了好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再加上已经感觉有点饿了，林沐直起身，准备离开。 转身之间衣摆扫到了货柜的一角，噼里啪啦掉下去好几样货物，林沐连忙蹲下去捡，结果在众多掉落在地上的物品之中，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微缩模型…… “嗯？这东西看上去……”林沐伸手把它捡起来，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有着DNA一般双螺旋造型的这个微缩模型，仔细看上去细节构造却与林沐所知的DNA完全不同。 “感觉上似乎充满了想象力啊这个。”关于自己未来想要成为的学者类型的几个设想里，其中有一个是生科学家的林沐忍不住对着模型开始分析起来，“看上去似乎有人在假定了生命的主要成分是硅而不是碳的基础上，自行构设了这个条件下DNA可能会有的样子……” 那样的话这个模型可就真是个绝赞而充满启发性的设计了！因为这之中不仅包含了设计者的设计意图，仔细研究的话也能从模型的结构中推知出几分设计者对硅基生命DNA结构的分析和设想，这样一来起码在林沐看来对自己而言就已经很有用处了。 没想到都打算就这么离开了结果最后竟然还有了这么一个意外收获！ 这次可是不枉此行啦。 林沐美滋滋地抱起模型，将地上掉落的古物全部捡回货架，脸上带笑地转身向外走去。 或许是找到满意的东西以后情绪太过高涨，走出古物区的时候林沐差点和别人撞个满怀。 不过不等他开口，对方倒是先低声说了句抱歉。 还沉浸在找到好东西的喜悦中神色有些飘忽的林沐见人家这么大方，于是对此也就没怎么太过在意。 一边觉得对方的声音还蛮好听的，一边下意识地回了句没关系，他继续飘飘然地向老爷子所在的柜台走去——古物可不用向小黄鸟下单，所以他只需要将它和之前订好的材料和零件一起，统一在柜台那里结一下账就好了。 老爷子今天心情似乎不错，看着满脸带笑的林沐还打趣了他几句，最后还给林沐打了一个让他都有点吃惊了的大折扣！ 于是带着浓浓的满足感拎着用特制保存箱盛装起来的今天的全部收获，林沐高高兴兴地走出了老爷子的小店。 店外的街道两端俨然已经一片灯火通明。 进入官方“夜晚”时间的星舰也撤去了白日的伪装，一抬眼，就能看到头顶一整片漆黑空旷的宇宙空间。 林沐深深吸了口气。 “今晚是吃牛腩面，还是干脆去街边摊买个汉堡来吃呢？” 少年一边小声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一边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巷向外走去。 第3章 “学者”系统 林沐最后还是回家自己动手煮了一碗香喷喷的牛腩面。 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常年不在他身边，祖父母因为变异射线造成的免疫力降低在他十岁那年先后染病不治离世，外祖父母则因为同样的原因远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不在人世，早早就学会了一个人生活自己照顾自己的林沐，有着一手相当不错的厨艺和满分的家政能力。 就着同盟综合频道的今日要闻将一大海碗牛腩面呼哧呼哧地连汤带面吃完，林沐把用过的碗筷往自动洗碗机里一扔，关掉电视，带着今天在老爷子那里的一整箱收获转身进了自己的实验室。 说是实验室，其实不过是将家里一间空置的房间精心改造了一下，做成了一个最基本的个人简易实验室而已。 这里只能支持林沐进行一些比较基础的实验，想要做更高层次的实验，他只能借用学校的实验室。 不过这一条在他一个月前高中毕业以后，也已经行不通了。所以他才会难得动用了父母的关系去现在所在的那家研究所里做暑期兼职，就为了能偶尔借用一下研究所里暂时闲置的实验室。 在整个实验室正中那张大大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实验桌上将保存箱放下，输入指纹打开箱锁，林沐没去管那些实验材料和器材零件，而是先拿起了那个微缩模型。 拆开在放入保存箱之前特意裹上去的一层除菌密封膜，他将保存箱重新关好，然后将模型摆在了实验台的正中央。 从台身侧面拉出操作菜单，林沐飞快在上面点选了几下，很快，在实验台上方就映出了被放大了几倍的模型的虚拟投影。 林沐伸手隔空抓了抓，那模型的投影就随着手势而向他这边飘移了过来。 “果然……不管再看几次，都觉得这个设计真的是充满了想象力啊！” 近距离又是通过实验台进行了投影放大，可以从各个角度对模型进行更加细致的观察，林沐从腕表上拉出了好几块并行的虚拟屏幕，一边专注地继续观察着眼前的模型投影，偶尔伸手拨动一下使它变换一个角度，一边飞快地在屏幕上写写画画起来。 人一旦专注于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就会很容易忘记时间。当林沐揉着有些发酸的手腕关掉实验台的投影功能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午夜。 想起自己明天在研究所那边还有早班，林沐不由苦了一张脸。 伸手拿过为自己这一次的灵感迸发贡献了一整晚的模型，林沐一边盘算着等下要将泡澡时间缩短多少合适，明早又要吃点什么之类的小问题来放松因长时间高度集中精力进行思考而感觉有些疲惫的大脑，一边准备随手关掉实验室的光源。 却不想，就在整间实验室因切断照明而进入隐隐的黑暗状态的瞬间，被握在他手心里的模型，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电光！ 电光闪耀之间林沐的意识似乎变得模糊一片，而当他恢复清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自家的实验室里，而是来到了一片陌生广阔的银白金属空间。 “VH0623-XZ，通称‘学者’系统，版本：886.03.26启动成功，正在连接‘学院’主机，请耐心等候。” 耳畔骤然响起的柔和女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递而来，林沐闻声迷茫中带着警惕，四下环顾了一周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然而，除了一片耀眼的银白，整个空间却似乎再无他物。 只有那个听上去很是陌生的女性声音，在沉寂了几秒钟以后再度响起： “连接‘学院’主机失败，两秒后再次尝试。” “连接失败，转入离线启动模式，本模式下系统无法自动进行检测更新，如需连接主机进行版本升级及资料库更新，请手动进行操作。” “离线启动成功，正在检测使用者信息。” “未发现绑定使用者，请问是否进行新用户扫描？” “…………”林沐被一连串过大的信息量塞爆了脑海，目前正处于无语死机状态中。 没有得到回答的神秘女声沉默了几秒。 “请问是否进行新用户扫描？” ——锲而不舍地再次发问。 已经联想到了某种可能的林沐在这一刻紧张到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是。”他试探性地回答了一个字。 随即“叮”的一声轻响，一道柔光从上方打下，轻柔地笼罩了林沐。 “检测到新用户，在正式绑定系统之前，请认真填写使用者资料。” 伴随着提示音，一份极为复杂、扬扬洒洒罗列了几十页的资料表格瞬间浮现在了林沐眼前。 林沐并没有急着立刻去进行填写，而是大致将表格翻看了一下。结果这一番粗略浏览下来他倒是稍微松了口气——这份表格他并不需要全部填写，而是要根据自己未来所要专攻或者兼攻的方向不同，来进行有选择的填写。 而略过姓名、性别、公民ID等基本资料，从第二页开始，这份表格要求使用者填写更加详细的信息。 “‘未来想要专攻或者兼攻的发展方向’么……” 林沐眼神有些深邃地看着表格上分列出的几样选项——思想家、哲学家、科学家、文学家、史学家…… 给出的发展方向倒是意外地还蛮丰富的嘛，这个所谓的“学者”系统。 林沐当然不是认为其他的几类学者对人类社会的价值不如科学家来得重要。只是当今的生存环境使然，注定了科学家在人类的生存发展对科技进步极端倚赖的当下，成为社会最主流、最炙手可热的一个职业，将其他学术研究者的光芒大幅掩盖。 虽然身为一位学者不论身在哪一个研究领域在社会上都会受到人们的尊敬，但是显然，思想家和哲学家的实际社会地位，是远远及不上科学家的。 而即便是HU官方，虽然呼吁大家不要忘记历史，不要忘记自己身为人类最后的幸存者，有责任也有义务传承旧地球前后延续了几千年的人类文明，然而，官方对于科学家的支持力度，明显也是要大于纯粹的文化学家的，这并非是冠冕堂皇说一套做一套，而是即使是HU官方，也是将人类的生存摆在第一位的，与之相比，文明的传承当然要靠后站——如果命都没有了，还要文明传承有什么用？人类的文明失落了可以再去追溯和进行崭新的创造，但是变异射线对人类造成的负面影响一日不清除，人类的人口增长就一日无法实现真正完全的转负为正。长此以往，人类种族走向彻底灭亡的结局简直是可以预见的。 长长叹了口气，将过于沉重的思虑晃出脑海，林沐回归自己最初的猜想——既然这个突如其来的“学者”系统中出现了科学家以外的学者发展方向，那么是否能一定程度上说明，在这个系统开发研制出来的那一时点，科学家已经不再在学术研究领域一家独大？ 那么沿着这个方向，是否可以再推知，在那个时间点，目前对人类生存发展造成严重威胁的种种难题已经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甚至是完全解决，人类的生存状况因此而趋向于类似旧地球环境下的安全、稳定状态，从而使得人文科学再度壮大发展起来，与自然科学再次比肩？ 联系到之前疑似系统提示音的女声提到过的，系统版本为“886.03.26”，如果这个格式分别对应了年、月、日的话…… 那么自己得到的，或许是一个来自五百多年以后的，未来学者养成系统！ 有了这样的猜测，林沐简直激动到全身都开始发抖了！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努力抑制下过于激动的情绪，林沐闭眼调整了许久，直到激荡的心绪彻底平复下去，才再次睁开眼睛，继续之前未完的——资料填写。 在表格上戳下“科学家”选项，眼见之前作为预览的一大堆表格瞬间收缩，只留下科学家相关，林沐又在科学家的分支下点选了“自然科学家”。 林沐由于还没有进入大学真正定下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所以到这一步他就暂时停下了点选的手。 虽然他因为外祖父母的关系从小就立志要成为一个生科学家，想要早日破除变异射线对人类的负面影响，但是，老实说，林沐对于广阔宇宙的奥秘、虫洞技术的研究这些也很有兴趣，所以他一直是这两方面兼顾研习——看起来似乎会让人觉得他有点过于贪心了，但是这两大问题因为正是当今社会大部分科研人员选择研究的主题，所以像林沐这样几方兼顾的人实际并不少。 而要解决这两大问题，林沐不仅要选择生科学方向和天文学方向，对于化学和物理学他也要有所涉猎才行。 想了想，林沐在主攻方向上选了生科学和天文学，又在辅助科目上选了化学和天文学。 接下来就是更为细节的表格填写，从重点想要研究什么类型的课题，到为什么想要成为某种类型的科学家，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层出不穷，林沐很谨慎地对待这些看似无关的问题，因为他并不知道在这些问题上他所填写的答案，会不会对最终的结果造成什么奇怪的影响。 花费了一番功夫，林沐总算是填好了表格，前后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他才定了定神，伸手点下“确认”按钮。 “个人资料提交成功，系统录入中……录入完成，选择方向确定，与使用者DNA与脑波进行扫描绑定中，请稍候。” “绑定成功！系统激活成功！恭喜使用者‘林沐’获得‘VH0623-XZ’，通称‘学者’系统·第四批限量发放使用名额，本系统确认以离线模式进行启动，暂时无法连接‘学院’主机和总数据库进行系统升级和资料库更新，如需了解更详细的信息，请进入‘系统设置’→‘帮助说明’。” 随着女声轻柔散去，整个银色的广阔空间猛地一阵晃动！ 当晃动终于停止的时候，林沐眼前已经不再是最开始那空荡荡的一片银白金属空间。 原本空无一物的银色空间演变成了一处开阔的银色大厅，而在大厅的环形墙壁上，均匀分布着数扇典雅精致的月白色大门。 林沐依次看过去，就见每一扇大门上方都有一行显眼的黑色文字，对其进行着说明： “天文学”“生命科学”“化学”“物理学”“模拟实验室”“实验观摩室”“资料库”“其他”“系统设置”…… “哇哦。”林沐呆呆地发出了一声完全没有半分激动意味在其中、显得过于淡定冷静的“惊叹”声。 伸手捏了捏脸，疼的。 林沐怔怔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整个人都绽放出了一种几乎肉眼可见的，异样炫目的光彩—— 这是真实存在的。 他真的得到了一个神奇的学者培养系统。 这并不是由于过度的渴望而引发的一场醉人的幻梦。 默默攥紧手心，林沐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或许……一切都将变得不同。 第4章 五百年后的未来 说是会变得不同…… 挥手拍掉锲而不舍地“诶嘿嘿嘿～”尖声怪笑着的小丑闹钟，林沐顶着一头睡得乱翘的短发晕乎乎地坐在床上，好几次连裤腿都没套进去—— 他期待的可完全不是这种不同啊！ 睡得太晚导致第二天早上爬不起床什么的，印象里这种情况自从小学三年级以后，就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了。 林沐是非常懂得克制的那种类型。 就算再怎么沉迷于实验研究之中，他的生活也依然非常规律——三餐一定会按时保质保量地好好进食，每天至少要维持六个小时以上的睡眠时间，即使是在假日里晚上也绝不会熬夜到超过午夜十二点，每天在实验室里连续工作的时间单次绝不超过五个小时…… 林沐以一种十分严谨的态度珍重着自己的身体健康。 俗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么，作为一名志向远大的预备役研究员，未来想要在无论梦想还是人生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林沐都必须好好保重自己，尽量使自己更接近人类的理论寿命极限。 可是这样的林沐昨晚却破例熬了夜，并且……一熬还熬到了很晚。 他依稀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入睡的时候，床头的夜光时钟上显示的数字已经快要接近凌晨三点，而林沐这天早上排的是早班，六点钟就要到达研究所，这要求他最晚最晚五点半的时候，也要从家里出发…… 几乎是半闭着眼睛依靠长久以来形成的条件反射完成了早起的一系列穿戴洗漱，林沐匆匆热了个三明治，叼在嘴里就冲出了家门，去车站赶车。 早班车里乘客并不是很多，林沐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即使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也还是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地吃完了三明治以后，才靠在车窗上开始补眠。 他现在已经万分后悔，自己昨晚过度兴奋之下干出的不理性熬夜这件事了。 然而后悔归后悔，如果时间倒流重新来过一次，林沐想自己一定还是会选择破例熬一回夜的。 因为昨晚他在“学者”系统中窥见的那番风景，吸引力实在太大了。 前一晚。 林沐在收到系统被激活的提示以后，本来并不打算立刻开始进行使用，而是只想读一下之前提示音里有提到的“帮助说明”文件，来大致了解一下整个系统的情况顺便印证一下自己之前关于这系统可能来自未来的猜测是否正确，之后就早些睡觉，其他等睡醒后再说的。 可是没想到，原本认为不过是起个操作指导之类作用的帮助说明文件而已，其中所包含的信息量竟然十分庞大，使得林沐甫一读起来就直接整个人陷落了进去，等到意犹未尽地结束阅读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相信如果不是第二天还有早班，而林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在动用父母的关系进入研究所实习的情况下再去随意请假，昨夜最后的结果绝对不可能是他退出了系统爬上床抓紧时间休息，而是干脆生平第一次通宵了！ 在不安稳的浅眠之中一直微微皱着眉头，直到被座椅的震动提示惊醒准备下车为止，即使是睡梦之中，林沐的脑海中也还在盘旋着之前从系统的帮助说明里阅读到的信息…… 【“VH0623-XZ”，通称“学者”系统，是HU最大的学术同盟机构“学院”主导研发，旨在为当今社会学术发展培养出更多人才，促进整个世界文明不断发展进步的辅助支持系统。】 【该系统由理论知识、模拟实践和系统资料库三大部分组成，能够有效对学者的系统性育成进行最大程度的辅佐，大大去除使用者在进行各类学习研究的过程中不必要走的岔路弯路，为各领域的学者提供一条量身定做最有效率的学习路径。】 【系统资料库包含了从旧地球到人类定居新星“蔚蓝”前后数千年的全部可供研究参考的各学科知识总合，可通过搜索、对比参照等功能进行调阅和查询，可从“系统设置”功能里设定每日自动连接“学院”总数据库进行最新资料的同步更新。】 【使用者可通过理论学习对前人总结出的各科理论进行系统的研究和学习，通过模拟实践重现著名实验，或自行构想设计新的实验，并对其进行模拟实验……】 ——总而言之，通过仔细阅读帮助说明文件，林沐意识到，“学者”是一个远比他之前所认为的更加作用强大的系统。它不仅的确来自五百多年后的未来，并且是由当时最大的学术同盟机构“学院”官方开发出来，用以培养出更多各领域杰出人才的尖端辅助系统——没见林沐成功绑定系统时，提示音里说这是“第四批限量发放名额”么，可见即便是在科技与如今相比已经迈上了不止一个台阶的未来，“学者”系统也是稀罕物中的稀罕物，林沐猜测应该只有符合限定条件的某些人，才有资格获得使用名额。 “不过没想到，原来五百年以后，人类就已经找到了新的家园了。” 在研究所里照例进行着负责清洗实验用具、准备实验材料，偶尔客串下实验数据记录员的日常打杂工作，对此已经驾轻就熟的林沐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分心继续想着系统的事情。 从帮助说明延展出的“开发背景”资料中，林沐了解到，在星历679年，人类终于成功驱逐了变异射线对自身的影响，生育率逐渐开始恢复正常，免疫力也由于负面影响不在，基因修复技术的发展等原因大大提高，人类的健康水平随之大幅提升。 而由此——生育率恢复正常，因病死亡率大幅降低，绝大多数人普遍能够达到人类寿命理论上限——导致的结果，就是在进入星历纪年以后，HU的人口第一次迎来了井喷式的大幅上涨，险些使得整个星舰都市群的承载能力达到上限。 为此，HU官方制定了多重应对手段，一面加紧进行舰群规模和星舰内部承载能力的扩充，一面加强了对虫洞技术的研究开发力度。 同时，HU也在不屈不挠地继续寻找着新的适宜人类定居的星球。 而经过了百年的时间，在星历788年，虫洞技术终于宣布被攻克，掌握了空间折叠跳跃技术的人类开始在宇宙中进行长距离的跳跃旅行，终于在又在宇宙间飘荡了十几年以后，在星历800年，人类找到了适宜居住的新星球——蔚蓝。 不知是否天意使然，被人类视作新家园的蔚蓝星与地球的环境有百分之七十的相似。 只不过蔚蓝星的体积比地球大了近十倍，星球表面陆地和海洋的面积差不多各占一半，其中，还生存着无数远比地球凶险数倍的凶悍原住民动植物…… 然而，尽管还有着这样那样的困难，人类彼时却是在茫茫宇宙间如同无依浮萍般漂泊了八个世纪以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脚踏实地地生活在其上的新的家园。即便这中间有再多的艰难险阻，也要把握住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在新星球上扎根生存下来。 而随着渐渐开始向蔚蓝星上进行迁徙驻扎，人类与原住民之间冲突不断。 单纯依靠人类自身的武力值根本无法与之正面抗衡，于是，从星际时代中期开始就在HU内部渐渐发展起来，原本就因其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而在日常的采集工作中占据了十分重要地位的机甲行业一跃成为了整个同盟最热门的战斗职业，与其相关的其他领域也随之迅速火爆起来，就如同星际漂泊时代的科学技术。 然而，与星际漂泊时代的背景并不相同，人类与原住民之间的战斗说到底，并不能够对整个人类族群造成生死存亡程度的巨大威胁，HU官方自然不会希望看到新兴的机甲技术一家独大，掩盖掉其他学术领域的发展光芒，于是为了呼吁整个社会均衡地培养各学科的技术性人才，“学者”系统由此应运而生…… 这一段波澜壮阔的未来历史直看得林沐目眩神迷。 当一个人不知道未来的前路在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的族群会拥有怎样的未来——是绝望还是充满希望——的时候，是很难产生像林沐现在这样，知晓了光明的未来发展前景以后所拥有的，信心百倍的心情的。 最后的最后，人类终归还是存活了下去。像以往的无数次那样，战胜了绝望和死亡，迎来了崭新的明天。 而此时此刻，对于生活在当下的林沐来说，另一扇通向崭新明天的大门，也正在他的眼前缓缓开启…… “学者”系统，一条通往人类新希望的可见之路。 第5章 陆运 忙了一整个上午，终于将被分到的任务全部完成，在休息室里瘫坐下来的林沐已经困得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昨晚熬夜了？” 坐在对面的陆运有些惊讶地看着这样的林沐。 林沐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昨天去了老爷子那里，淘到了点新东西，一时没忍住就在实验室里多待了一会儿，没想到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凌晨了……” 陆运听完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加惊讶了。 “不是吧？”他挑眉，“我不过是试着问问而已，结果你还真的熬夜了？到底淘到什么好东西了让你这么拼命？高三一整年都没熬过一次夜的人，竟然能为了它这样破例？” 林沐艰难地掀了掀眼皮子，没成功，于是干脆整个人趴倒在桌子上，不理人了。 陆运无奈地瞪他。 林沐半死不活地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吵，陆运于是忍气吞声地将半直起身打算倾身过去戳醒林沐的动作停住。 他和林沐算是青梅竹马了。 两个人的父母是研究生时代的同期，林爸爸林贤和陆爸爸陆离渊更是同寝室对床的好兄弟，两人各自和心目中的女神终成眷属以后，没想到两家宝宝到来的时间都是同一年！ 陆离渊当时大笑着称这就是注定的缘分，还不顾两家妈妈的白眼和林爸爸两人私下为孩子们定下了“娃娃亲”。 出生以后两家都是儿子也完全没有打消他的积极性——反正在星际时代，人工孕育技术已经得到前所未有的进步，甚至不需要植入母体，使用生物技术可以在人造子宫内完成整个孕育过程。并且，在生育率极低的这个时代，不光是同性伴侣，许多异性伴侣在自然受孕率太低，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也无法自然受孕成功的情况下，也会选择以人工孕育的方式来孕育宝宝——尽管人工孕育的成功率也仅仅是比自然孕育高那么一点，毕竟根本因素还在于人类自身而不是技术。 最后，还是看林沐和陆运两人从小就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谁也没有恋爱那方面的意思，陆家爸爸才悻悻然地不了了之。 而有了这一层关系在，再加上两家的父母有都是在核心舰上工作，每年有大半的时间不能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两个男孩儿从小就是在两家老人的共同关照下长大的，所以两人交情甚笃，比亲兄弟关系还要亲近，从小一路同班，就连林沐高考以后跑来研究所做暑期兼职，陆运知道之后也跟着一起跑了过来——明明他未来的发展方向根本就不是科学家…… 也正是因为两人之间的这份熟稔，从小就对林沐过于规律的生活习惯知之甚深，看到这样的林沐竟然会破例熬夜，陆运才会表现得如此惊讶。 不过看着好友困得迷迷糊糊，一双本就在眼尾处有些上挑，看上去有点桃花眼味道的黑亮眼眸也因为困意而变得格外水汪汪又可怜兮兮，陆运一边感叹着这小子还真是继承了陆叔叔和柳阿姨双方的好基因，长得那叫一个勾人，一边伸手呼噜了两下林沐的脑袋： “行了，接下来你就留在休息室里补眠吧，反正大头的上午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那点收尾工作我就一起帮你做了，记得回头请我吃饭。” 林沐也不和他客气，“知道啦。”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在椅子侧边戳了两下，看着它瞬间完成了从座椅到单人躺椅的变形，才抬起头给了陆运一个大大的笑脸： “谢啦～” 陆运拍着他的脑门儿将人按进了躺椅里。 “这小子……以后还是让他少笑笑吧。” 出了休息室，陆运摇了摇头，慢悠悠往林沐今天负责的几个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 林沐饱饱地睡了一觉。 醒过来的时候抬起腕表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只差半个小时就可以下班了。 坐起身来环顾了一圈，林沐发现陆运并没有在休息室里。 这个休息室是专门为他们这些假期来研究所做短期兼职的学生准备的，平时用这里最多的人也就是林沐和陆运两个人，外加三个赛昂大学的大二学生。 不过那三个人除了和林沐他们两个一样做些杂事之外，还因为已经具备了一些专业上的知识，所以经常会被叫进几个实验室里去做助手，比林沐他们两个要忙多了，待在休息室里的时间自然也就更少。 近段日子更是愈发见不到人了，只在偶尔一起工作的间隙听他们提起过，说是最近他们各自做助手的那几间实验室里的研究都进行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就连他们这样无足轻重的小助手，有时候也轻易不能离开，以免出什么不必要的差错。 虽然那几个大学生人都不错，跟林沐和陆运说这些事也不是为了要炫耀什么，不过到底是难得的大好机会，就算是作为助手中的助手进入的研究小组，到时候成果一旦发表，也可以成为他们履历上相当有分量的一笔，三人说话间难免会带上几分志得意满的意味，若是昨天之前，林沐嫉妒说不上，但小小的羡慕多少总是会有一点，但是昨天之后…… 用手轻轻摩挲着吊挂在自己颈间的一个小小的双螺旋造型吊坠，林沐嘴角微弯。 陆运恰好在这个时候推门走进来。 林沐：“……” 陆运：“……” 两人对视几秒，陆运“噗”的一声轻笑。 “我说你这是睡傻了？自己一个人坐那儿笑什么呢。”陆运迈着一双长腿走到林沐身边，探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林沐挥开他微凉的手掌。 “别嘴贱啊。”他“冷冷”地警告，“想到点事而已。” 陆运耸肩，在他旁边坐下，“是吗。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不得了的美梦呢。” 林沐绷不住表情，一脸无奈地瞪他。 陆运这人，用他亲爹陆离渊先生的话来形容，就是“长得还人模人样”的。 一米九出头的大高个儿，比林沐高出了快有十公分。身形匀称，宽肩窄腰大长腿，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和林沐往一块儿那么一站，硬生生把其实完全算不上瘦弱的林沐衬成了纤细柔弱的花美男，这一点让林沐从小将他恨到了大——明明自己完全不是白斩鸡身材，平时也有很注意锻炼身体啊！凭什么就是没有陆运这家伙看起来身材好！ 而身材很不错的陆运在此基础上，还有着一张颇具迷惑性的脸。 剑眉星目高鼻梁，淡色薄唇尖下巴，再戴上一副金丝边框的方形眼镜…… 艾玛。 简直就差在脑门儿上写一句“没错本大爷就是传说中精英中的精英！”了。 看起来真是沉稳又可靠。 特别优秀！ 还正经！ ……个屁。 从小跟陆运就差穿一条裤子长大了的林沐表示，顶着一张精英脸的这货，内里根本就是个阴险毒舌又小心眼儿死记仇的家伙。 两人刚上中学那会儿，林沐因为发育得晚脸长得嫩，在一众新生中特别引人注目。 像陆运这样帅气挂的基本都是奔放的大姐姐们跑来联络感情，林沐那边出没的却是五大三粗的各种学长。 有能被礼貌拒绝的，当然也有被拒绝以后并不死心，各种追上来死缠烂打的。 林沐有一次不小心被堵在了学校后面的小巷子里，眼看就要被对方强行交往。他当时已经做好了最差的打算，就算是被联盟法院宣判流放养殖星十年二十年，也豁出去了（……你到底打算做些什么啊少年），结果陆运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脚踹上那人的要害，趁乱拉着林沐风一样跑走了。 这还不算完。 当天晚些时候，那个人的父亲——林沐和陆运所就读的中学的副校长私自挪用教育专款的详细证据被完整地发到了校园网和教育部专门的举报网站上，而那个人母亲的兄长，教育部某官员与他“里应外合”，合作侵吞专款的证据也被递交到了相关人员手中，都没有等到第二天，两人就分别被带走调查，他们的家人也跟着一起，据说判定结果下来以后，就要被下放到采集队专属的后勤部门，去负责为采集队带回来的各类矿产资源进行整理和分类，没有几十年的时间别想回赛昂市了。 林沐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根本一点儿也不惊讶。 因为这就是陆运。 谋定后动，一击必杀。 “……又发什么呆呢。”视线中骤然闯入的一张俊脸打断了林沐的回忆，而见他回神，那张俊脸的主人抽身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他： “走吧？” 林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走？去哪儿？” 陆运无语，“还能去哪儿，不是说好了今天你请吃饭？” “……”林沐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 他起身将椅子调回座椅形态，迅速换好衣服以后，和陆运一起离开了研究所。 而在他们身后，研究所长长的一条连接了两边几十间实验室的甬道深处，一片黑暗的某个房间里，一盏指示灯莹莹跳动了几下，最终，由红色转为了绿色…… 第6章 来自系统的恶意 出了研究所，林沐和陆运两个人坐上了前往商业区的公车。 对于像赛昂号这样的居民舰（城），整个星舰内部的城市规划结构基本在每一艘星舰上都大同小异——以商业区、教学区、行政区和科研区为整个星舰的中心区域，其他住宅用区呈环形围绕着中心区向外围辐射。 住宅区内部有自己的小型商业、医疗、娱乐等配套服务设施，在专门的教学区被规划出来以前，也有各类学校的存在，不过，随着教学区的出现，分散在各个居民区内部的学校已经变得越来越少，大部分都迁移到教学区里去了。 而星舰的动力舱、驾驶舱、武器库、舰船管理人员居所等则在整个星舰城市的最外围，紧靠出入口，方便随时根据情况变化而进行相应调动。 陆运既然打定主意要林沐请顿好的，自然不可能回到居民区里去吃两人家附近十几年下来早已经被吃腻了的各种店子，最好的选择就是转战商业区，去那里找家合胃口的——他记得上个月新开的一家川菜馆味道就很不错。 而林沐觉得，如果不是实施起来比较麻烦（主要是第二天两个人在研究所那边都有当班，没办法长时间离开赛昂号），估计陆运会直接选择乘坐客运舰前往拉兹塔尔（注1）下属的专门娱乐舰——克兰泽也说不定。 陆运这家伙向来是随心所欲惯了的。为了吃顿饭刻意出趟小远门甚至是将此行从一餐美食变作一场小旅行都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就是这么任性！ 想到这里，林沐不由扭头看了陆运一眼，后者正低头一脸严肃地在个人终端投射出来的一块屏幕上专心致志地浏览着什么。 鉴于没有主人的权限许可，他人是无法看到别人终端上显示的内容的，再加上陆运那深具欺骗性的外表，林沐想隔了两排坐在他们两个正前方，时不时就会回过头来向他们这边偷瞄上几眼，然后又会飞快扭过头去凑在一起兴奋地小声嘀咕个不停的几位女孩子，一定认为陆运这货正在阅读的，是什么极端高大上，只适合给精英人才看的内容。 但是以林沐对陆运的了解…… 凑过去看了一眼，果然就见陆运一边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屏幕上正一排排飞速刷新着的回帖，一边十指飞快地噼里啪啦敲击着下方的虚拟键盘——以一敌百，再次和论坛里的众人战成一片。 林沐默默扭头。 也不知道这家伙的这个爱好到底是怎么来的。 陆运正在其中大肆与人“厮杀”着的这个论坛名字叫做耳语者，是一个林沐和陆运从中二起就长时间混迹于其中的半公开论坛。 之所以说是“半公开”，是因为这个论坛完全对外开放的只是其中一部分板块，而只有少部分通过了“考核”的成员，才有机会接触到论坛的“里世界”——在那里，各种类型的技术宅们齐聚一堂，彼此用对方所需的各种信息进行交易，来获取自己想要的情报。 林沐和陆运两人一个是小学没毕业就能不在任何老师的指导下自行成功调配初级基因药剂的小天才，一个是刚上初中就能一夜之间扳倒自家学校副校长的大腹黑，在论坛里自然是混得如鱼得水，就算手头没什么珍稀资源接触不到更高级别的情报，但光是做个路人看一看那些大神开的各种讨论帖爆料帖，二人就已经能有不小的收获。 在此期间，陆运不知怎么的爱好上了在论坛表世界的八卦版和讨论版与人进行撕B……不，是口舌大战。 而且他经常是以一己之力独占群雄，将一众口才出众但三观却不太正的妹子汉子战得是胸闷气短心肝脾肺统统发疼，林沐曾经围观过好几次后来被评为“陆爷就要战”这个ID几场最经典战役的实时战斗盛景，当时看着陆运回帖飞快几乎连想都不用想，偏偏还有理有据损得人心肝儿都疼了却完全不会被系统禁言地把站在他对立面的人民群众一个又一个推倒，心里对自家这位竹马，真是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能把自己的逻辑学和辨论学才能充分应用到这种程度，陆运他也是蛮拼的了。 以至于到后来里世界那群不问表世界窗外事的大神，一听闻在里世界也算有名，但却是以消息灵通和厚黑学知识丰富惊人著称的“陆六6”竟然经常披着马甲在外面和人家为了丁点大的小事唇枪舌战，一个个也都觉得惊奇得很，有时候甚至会组团来围观陆运独力斩江山（＝＝）。 所以经常在陆运将一整个贴子里三观不正的家伙们全部撂倒潇潇洒洒转身出贴之后，下面会突然多出一堆看注册时间已经是老人儿了但是论坛积分什么的却比一些只注册了几天的新人还不如的ID来集体刷“震撼围观完毕，陆爷威武霸气”，格式整齐得一比，还刷完就跑一点儿都不带搭理那些还在帖子里苟延残喘的顽固份子的，完全对对方“被毒舌陆完虐以后正愁没地儿撒气看见他们就想上来找找茬出出气结果发现还没等自己的回复发出去呢人家就刷完一轮集体出贴了真是让人好心塞”的悲惨心情不管不顾……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蜡烛】 回想完毕没兴趣去围观陆运的舌战日常，在这样安全没法保证的公共场所又不敢随意进入学者系统，林沐干脆闭上眼睛，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起来。 ＊＊＊ 在陆运推荐的川菜馆子里吃完晚饭，两个人又在附近的商场里逛了一圈，采购了一些食材和需要补充的日用品，直到“夜色”降临，才施施然结伴回家。 进屋以后将买来的东西分别存放好，林沐先进浴室泡了个热水澡去乏，半个小时以后，才舒舒服服地躺进了起居室的软椅里，再次进入了系统。 意识再度降临于那方银白色的大厅，林沐并没有急着去推开那几扇标注着或是各学科名称或是模拟实践功用的大门。 上一次他在阅读系统帮助说明的时候中途点进了开发背景选项，紧接着就沉浸在之后五百年间人类波澜壮阔的奋斗和发展史里不可自拔了，以至于上次退出系统的时候，并没有将帮助说明文件全部读完，所以林沐打算先将整个说明补完，对系统的了解更进一步以后，再去碰触那些他其实已经心痒得不行的具体功能——毕竟他也不差这么一点功夫。 沉下心神，林沐很快专注地投入到了剩余的帮组说明内容的阅读中去。 二十分钟以后。 林沐坐在“系统设置”房间内模拟出来的软椅中，单手支着下巴发呆。 他已经将帮助说明文件全部读完，对系统的操作有了更多的一些了解。 而这些了解，也让他知道自己最初的打算——一边在系统的辅助下学习理论上的知识，一边在模拟实验室里进行各种实践研究，首先将自己曾经有所设想但碍于现实条件没办法进行的实验统统做个遍，然后再进行著名实验观摩，亲身见证一些历史性的时刻的再现——是行不通了。 原因在于，学者系统有着一项特殊的设定，叫做“学术点”。 使用者通过进行系统的理论学习，逐步掌握相应的学术理论，期间，根据使用者对知识的掌握程度、每一次在系统准备的周期性考试（包括每日小测验、一周知识汇总测验、月度综合测验、季度综合测验、年度综合测验、单学科纵深测验、跨学科联展测验等等）中取得的成绩，系统会给出相应的学术点，而依靠消耗这些学术点，使用者可以在模拟实践功能下进行自主模拟实验或是重现著名实验，以及在资料库中查阅相关学术资料…… ——也就是说，不仅是做实验需要消耗学术点，就连查阅资料也是一样！ 虽然林沐并不讨厌这种能有效夯实使用者理论知识基础的系统运作方式，但是…… 他是真的很想尽快将基因修复技术从系统中带出到当下来啊！ 他的父亲母亲暂且不论，两人目前都只有八十岁出头，还处在年富力强的年纪，可是，陆家的爷爷和奶奶，却都已经将近三百岁，眼看着身体越发不如他和陆运小时候那么结实爽利了。 林沐已经失去了深爱的祖父母，对他来说就像是另外一对爷爷奶奶的陆爷爷和陆奶奶，林沐不想在自己明明能够努力做到什么的情况下，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也离自己和陆运而去。 眼前蓦然闪过一幅画面，那里面里还是小男孩儿的自己和陆运在夜色中一前一后地笑闹追逐着跑向家门，而在家门口温暖的灯光下，四个老人脸上带着无限疼宠的笑容，目光慈爱地注视着他们…… 林沐心中有些微微发疼。 察觉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退出了系统，怔怔坐在一片漆黑的起居室里发愣。 而还不等他将情绪调整过来，手腕上的个人终端突然滴滴鸣响了起来，在一片寂静的房间里，那声音显得尤为尖锐刺耳。 林沐不由皱了下眉。 这是……研究所那边有紧急通知时才会响起的铃音？ 研究所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林沐一边疑惑着，一边伸手按下了“接通”。 第7章 突发事故 对方发来的是视频通讯请求。 林沐这边刚一同意接通，腕表型的终端上方就弹出了视频通讯的画面。 画面上显示出来的人是和林沐同在研究所做暑期兼职生的大二男生，向强。 只不过，此刻的向强看起来和他平时冷静严谨的样子可一点也不一样，总是穿得规规整整的实验服变得皱皱巴巴，平常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是一派凌乱，脸上的眼镜甚至都歪掉了一边，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 他身后显示出来的一小片在林沐眼中十分熟悉，明显是属于研究所的背景看上去同样给人感觉十分混乱，不停有人脚步匆匆来回跑过，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充满焦急意味的高呼——这在通常安静又有序的研究所里，简直就是完全不可想象的画面。 这让林沐心中感到一阵惊疑。 他刚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屏幕那边一脸疲惫的向强就先开了口： “研究所这边出了点事故，现在形势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所以显得有点混乱，如果听不清我说话的话，你就主动打断我，务必要保证将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全部都听完整，因为我也不确定这次以后还要多久，才能再和你联络。” 林沐见向强似乎也很急切，有很多事在等他去做的样子，又听到他说研究所出了事，于是马上就猜想情况或许并不乐观，闻言也就配合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加追问。 向强那边还在语速极快地说着：“这次联络你主要是要通知一下你和陆运，明天就先暂时不要过来研究所这边了，因为所里现在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能完全把局势控制下来，再来更多的人非但不会有任何帮助，或许反倒会徒增麻烦，所以在所里明确给你们恢复工作的通知之前，你们都先不要过来，就在家里耐心等待所里的通知吧。” 说完，见林沐表情有些茫然地在那边点了点头，向强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个比自己小两岁、还没踏进大学校门所以根本不能算是成年人的大孩子，于是不由放缓了表情和语气，又说： “你也不要太担心。听上面的人说并不是那么严重的事故，只不过处理起来比较麻烦，所以才要暂时封闭研究所，等过两天事态应该就会有所好转，到时候一定会有人通知你们回来继续排班的。所以这两天你和陆运就安心待在家里，别有什么思想负担，静候这边的佳音好了。” 说完，见林沐点头答应下来，正好那边有人在急叫着自己的名字，向强便匆匆对林沐示意了一下，飞快挂断了通讯。 而这一边，林沐才刚刚被挂断通讯，门口那里就传来了一阵急迫的门铃声。 林沐挥手点亮起居室的灯光，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开门，等到门开以后，果然在门外看到了正一脸焦急，作势欲再按门铃的陆运。 见到林沐来开门，陆运明显松了口气。 “还以为你已经不管不顾地跑去研究所那边了呢。”他带了几分玩笑意味地说道，“没想到还算有点理智么。” 看起来似乎只是个玩笑而已，但是林沐知道，陆运说这话是认真的，他是真的认为自己很可能在接到消息之后赶到研究所去，因为，林沐是真的很重视这份兼职的工作。 想到陆运这么匆忙地赶过来，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陆运不由弯唇对好友笑了笑，“我才不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呢。”他说着，侧身让了让，“总之，先进来再说吧。” 陆运点头。 两人相携走进屋里，各自在客厅里坐下。 “你也接到通知了？”看到陆运这么快赶来，林沐就知道他肯定也已经得知研究所出事的消息了，不过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陆运现在看起来又像平时一样面带微笑一脸精英相了。 “苏兰通知的我。”说到“苏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微微皱了下眉，不过很快就将这丝情绪掩去，“说让我‘千万千万不要去研究所’，就算发现你已经自己一个人跑过去了，也绝对不要追去。” 林沐听了他的转述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因为从苏兰对路运的这句劝阻看来，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和他从向强那里得到的，完全不相符啊！ “我是向强前辈通知的。”他跟陆运共享着自己这边的情报，“不过看他那时候的脸色，虽然急是急了一点，但完全看不出事态像苏兰说的那样严重啊？他还说过几天应该就会有所好转，我们两个也能正常回去那边工作了的。” 陆运沉吟着没有说话。 两人得到的信息显然是完全相反的，到底孰真孰假？ 向强并不是个爱说谎的人，与林沐之间也没有什么私怨过节，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放出假消息来欺骗林沐。再说，用这种只能起到证明作用的“积极谎言”来隐瞒实际情况达到安慰林沐的目的对他本人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实话实说，才更能让林沐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不至于真的做出什么傻事。 但是苏兰也没必要去骗陆运。 她从见到陆运的第一眼起就为他那颇具欺骗性的俊朗迷人外表所捕获，可算是对陆运一见倾心，从那以后更是对陆运展开了极其猛烈的追求，高调得闹得整个研究所对这件事几乎人尽皆知。 只不过，碍于苏兰是所长240岁的时候才得来的老来女，被所长一家极尽宠爱，研究所里可没人敢说她的闲话。 陆运这边因为苏兰这姑娘被家人各种溺爱，就差宠到天上去了致使其脾气向来任性娇纵，所以对她并不感冒，半个多月以来对这位所长千金的倒追是完全不假辞色，这让研究所里许多盯着苏兰的人各种酸水外冒，再加上更多人根本不敢背后嘀咕苏兰，于是这群人说起陆运来，那可真是什么脏水都要往他身上倒了——别以为研究员就真的全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那么单纯，有时候为了给自己争取利益，这些懂得更多的家伙用起手段来，反而更让人心底发寒。 幸好陆运是个有仇必报，甭管早晚的家伙，对不相干的外人的诋毁也从不往心里去，又因为在研究所这里只是玩票性质的兼职，根本也不在乎那里的人对自己的评价，不然换个人来，早已经被那群人的吐沫星子淹死，又或者做不下去只有憋屈地选择离开了。 林沐开始还劝他做得不开心就干脆走人算了，自己都已经是个大男人了也不用他担心一个人留在研究所里会被人欺负，结果人家陆爷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你以为我单是为了你？ 林沐那一刻才发现以为陆运是担心他才没有离开的自己是多么地天真。 这货……根本就是享受着在研究所被“千夫所指”，然后找对契机狠狠地抽回那群人一脸的“刺激”日子的吧？ 说不定就算自己主动要离开，他也会继续留在那里，直到认为再无乐趣可言。 通过这件事再次充分地证明了好友对撕B……不，是“与人斗”这项活动是多么充满热爱，林沐从那以后就觉得在论坛上大战群雄对陆爷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了——从虚拟到现实，陆先生一直在不断努力！（＝＝） ……咳，言归正传。 总之，以苏兰对陆运的迷恋程度，或许她的确会因为担心陆运因林沐的关系乱跑去研究所而对他进行劝阻，但是如果研究所的状况真的像向强说的那样没什么太大的不妥，就算陆运和林沐过去大概也只是会给那边添个乱而已，并不会对两人的安全造成威胁，那么，这完全没有达到需要苏兰不惜对陆运说谎，甚至说出让他不要管林沐这种明知会遭到陆运厌恶的话来，也要阻止他前往研究所的程度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件事里里外外全都透着一股古怪。 “光坐在这里自己乱猜也不会真的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后，陆运拍了拍手，掏出他做成一本薄薄小册子模样的终端点出网页浏览面板： “不如去论坛里问问看？那里的‘大人物’多，消息应该也更灵通吧？” 林沐对此表示同意，“说的也是。就算不知道太具体的，大概是哪一种情况应该也会有人多少知道一点吧。” 于是，两人各自登录了论坛，在不同的板块发了贴，询问赛昂市“苏氏研究所”的情况。 不多时，两边都收到了一些回帖，只不过，无论是林沐所在的“科学妄想家”板块还是陆运所在的“黑黑黑黑黑”板块，最先回帖的，也都是一些和两人一样知道研究所出事，但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跟赛昂号距离太远，尚且还未收到消息，所以看到有人发帖就进来跟着好奇围观一下的不明真相党，真正知事的，还一个也没有出现。 林沐和陆运这下都觉得事情似乎更加不对劲了。 如果是一般的事故的话，应该早就有人接到了信息也已经知道了后续处理措施，这个时候在论坛上也该有点回应了，不能说的话就直接告诉别打听，需要交换的话也会提出相应的价码，能直接说的话或者干脆回帖，或者给两人私信，总之，是要有些反应的。 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回应，那就意味着…… 这一次事故，或许远比两人所认为的，还要更加严重。 想到这种可能，林沐和陆运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而就在这个当口，林沐的终端上突然传来“叮”的一声提示—— 有人，给他发送了一封站内短信。 第8章 事故缘由 给林沐发来站内短信的人，ID叫做朝秦，是林沐刚来耳语者论坛不久，就在科学妄想家板块这边无意间结识的一位全坛公认的科技大触。 许多坛友挂在科技板块这边悬而未决的求助贴，最后几乎都是由朝秦大神出手帮助解决的，而在另外一些坛友的求助帖中，下方回帖里给出的众多回答中，朝秦大神的答案往往也是最有效率最正确的一个，因而这位大神在科技板块人气巨高，林沐直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偶然间成为了对方的坛内好友，几年下来两人除了学术方面的交流讨论，偶尔还会彼此聊上一些生活上的小趣事什么的这种事，想想真心有些不可思议。 点开朝秦发来的站短，对方第一时间并不是给出情报，而是问了一句林沐怎么样，有没有事，为什么要打听苏氏研究所，难道在那里工作，现在也正在里面吗？ 林沐迅速回复，“不，我并不在研究所里，但的确是在那边有些工作，刚刚接到所里前辈的通知，让我不要去那边，说是发生了事故，但是新闻里却完全没有出现研究所出事的消息，我实在有点担心，才来论坛里问问的。” 朝秦那边回复也很快，“原来这样。你没事就好。研究所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还没进大学吧？以你现在的能力就算知道了什么也无能为力，只是徒增烦恼而已，不如就听你那个前辈的话乖乖待在家里等消息好了。不过友情提示一句，别对情势抱太过乐观的估计。” 林沐这边一看对方这样说哪里还坐得住！ “朝秦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拜托你告诉我！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一定也不屑于我说什么你要什么交换条件有的话我一定拿出来这种话，你是担心我被牵连进去对不对？但我真的很担心，到底是工作了一段时间的地方，我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保证不会做什么过激的事情，我自己的能力我自己心里也有数，不会明知道起不了作用还逞强的，那样不是帮忙，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单纯作死罢了。” 林沐这段消息发完，这次朝秦那边的回复速度明显就要慢得多了，似乎是在仔细地斟酌着字句。 “既然这样的话……好吧。我只能大概告诉你，苏氏研究所里正在进行一项有关基因修复的实验——这本来不是什么大秘密，整个社会环境如此，几乎所有研究所里，都有类似的实验正在进行，只不过到底有几个是真的有效的，就只有研究所的负责人和项目组的相关人员自己知道了。” “说起来这个苏氏研究所也算是有点本事，他们和赛昂号的采集队有交易，一旦采集队在外面发现了现存技术检测不出是什么属性的新物质，如果条件允许，那么在上交HU官方科研机构的同时，也会给苏氏研究所留下一份，全作实验。” “这一次出事的就是不久之前他们才新获得的一种未知物质，被HU官方科研机构命名为‘坦塔’。” “苏氏研究所的人做的不过是一种常规实验，将从人类体内提取出来的几样推测可能含有变异射线影响因子的物质与‘坦塔’进行融合，观察是否会产生反应。通常这个反应产生前的等待时间是四到八小时，超过这个时间融合物就会被转到特定的保存库里去进行保存，而并不会被丢弃——你明白的，只要有一点产生反应的希望在，人类就不会轻易放弃。” “而不巧的是，这一批的融合物里，的确有其中一份产生了某种反应，但从苏氏研究所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显然并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正面的那种反应。” “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了，最后能告诉你的是，在今晚苏氏研究所被戒严封闭起来之前，所有还待在研究所里的人，或许一个也出不去了。” “…………”林沐和凑过来和他一起看着这一封封站内短信内容的陆运看到最后一句话，一起沉默了。 “他说的……都是真的？” 半晌，陆运才艰难地开口，声音异常干涩。 林沐的反应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他心慌意乱地摇了摇头，“不过朝秦在科技板块这边很有名的，大家都猜测他现实里很可能是HU官方科研所的人，知道很多普通研究者并不知道的前沿知识，在坛子里解决了很多困扰了许多人很长时间的问题，是科研界当之无愧的大牛。” 陆运闻言再次沉默了。 他知道林沐从来不会夸大其词。 而如果真像林沐说的那样，那对方刚刚在站内短信里所说的这番话，十有*就是通过官方渠道得到的事件的真相了。 “你有什么打算？”沉默了很久，陆运才转头再次看向好友。 在向来十分淡定温和的对方的脸上，他第一次看到了无比的慌乱和茫然。 “我不知道。”林沐说着，怔怔看了他一眼，又重复了一次：“我不知道……” 陆运没再说话。 伸手搭住好友的肩膀，他默默想要向对方传递去自己的力量。 这个时候才恍然察觉他们两个的力量有多渺小，即使想要为研究所里的人做些什么，却也根本什么都无法做到。 果然，还是太弱小了啊。 陆运轻叹。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已经沉寂下去的站内短信的提示音再度响起，林沐匆忙点开，却见发信人已经不是朝秦，而是换成了另外的人，来询问林沐有没有得到什么有关苏氏研究所的消息。 虽然朝秦并没有嘱咐他不许把得到的消息说出去，但是林沐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像是朝秦刚刚告诉给他的那个消息，绝对不能再大范围地传播出去！相信苏氏研究所最后如果真的彻底覆灭，对公众的说法也会是一个模糊笼统的实验事故了事，而不是具体解释什么——无法，基因修复对整个人类的诱惑太大，一旦公开具体原因，很难保证不会有人因之铤而走险。 而根据朝秦的说法，苏氏研究所的研究方向显然并不是正确的，不然也不会出了如此严重的事故。 或许HU官方的科研机构在得到情报以后根据这次事故，能得到一些在基因修复方面研究的进步吧。 ……等等！他刚才想到了什么？ HU官方基因修复方面的研究会因为这件事得到进展？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基因修复问题得到解决就不会是他从系统中看到的星历679年，而是会在不远的未来。 林沐像是突然得到了什么启发一样，眼睛都亮了起来。 向旁边看了一眼，发现陆运虽然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样子，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在他发的帖子下面浏览起来，看看其他人的回复，林沐于是小心地闭上眼睛，进入了学者系统——他试过在进入系统的同时在外部对自己进行录像，发现进入系统时，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所以他不担心被陆运发现自己的异样，大不了到时候就说太累了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林沐并不是不信任陆运，不愿将学者系统的秘密与好友分享，只不过，在他自己对系统也不过一知半解，尚且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凭借着系统的存在为自己和周围人的生活，以及整个人类的生存现状做出一些积极正面改变的情况下，他并不想贸然给陆运什么莫须有的希望和承诺。 再一次进入到系统空间里，林沐已经再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纠结。 已经没有时间去痴缠那些了。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推开上面标注着“资料库”三个字的大门，甫一进入房间，映入眼帘的，就是只有在旧地球影像资料里看到过的，像是旧地球图书馆一样的巨大房间。 一排排高大的落地书架布满了整个看不到尽头的房间，而在这个房间里，被模拟出来的环境也如同旧地球的图书馆一般，有座椅，书桌，巨大的落地窗，和从窗外暖暖地洒进房间来的……阳光。 若是平时林沐见到这阳光——即便是“模拟”出来的，但也完全不同于星舰上的人造“日光”，而是更偏向于祖父口中所描述的真·太阳光，和他曾在影像资料中看到过的那些自然阳光——他也会激动好一阵子，但是现在，林沐则是完全没有余裕再去注意那些。 他走到原本应该是图书管理员坐的位置，现在在那里只有一台看起来像是旧地球电脑一样的自助式资料查阅器。 林沐的手指在虽然做成电脑形状，但本质还是触摸直接操作的仪器上点选了两下，果然，如同他所记得的那样，在上面调出了一大堆免费，也就是不需要学术点来换取的资料文件。 在帮助说明中提到的“具体操作及学术点兑换规律详情参见各功能房间”这一条下面，进行举例说明时，林沐记得自己有看到，资料库这边资料的查阅，只有学术相关的专门资料才需要用学术点来进行兑换，其他诸如休闲读物又或者是联盟新闻这样的，是不需要学术点，而是免费对使用者开放的。 林沐在其上一目十行地飞速进行着翻找，终于，在众多信息中，看到了一条—— 《星历337年6月29日，舰队联盟拉兹塔尔下属的赛昂市苏氏研究所，发生严重的实验事故，当时被密封的文件如今已然解禁，学者称，若当时处理得当，本可不必牺牲那么多人——历史上的今天，带你回顾曾经的“赛昂憾事”》 “这是……！”本来只是想找找相关的新闻，看看在历史上对这件事是如何处理的，后果究竟怎样的林沐，发现自己好像翻出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 第9章 林沐的选择 “星历337年6月29日，华盟辖区拉兹塔尔联盟下属一级城市赛昂市的一家研究所内，发生了一场似乎十分常见的实验事故。” “该研究所在事故发生当天宣布全所进入全面封闭状态，同时申请了HU官方科研机构华盟分部的直接介入。” “在事故发生24小时后，赛昂市市长与HU官方科研机构华盟分部新闻发言人联合发表了声明，称由于操作失误，导致剧毒气体外溢，苏氏研究所在封闭近十六小时后，包括负责人所长苏长明在内的139名工作人员全部遇难。” “发言称，在接到苏氏研究所的介入请求后，HU官方科研机构华盟分部立刻派遣了一支紧急事故处理小队前往赛昂市。然而，因苏氏研究所的介入请求并非是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当即发出，所以，当处理小队抵达苏氏研究所时，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七个小时的时间，整个研究所内有过半的人员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处理小组随即迅速对剩余人员展开了救助，可惜，毒气经过一段时间的渗透已经深入他们体内，并且由于其为苏氏研究所自制新型病毒，HU官方抗体库内并无相应抗体存货，无法对其进行即时祛除，加之时间紧迫，最终，在抗体被研制出来之前，研究所内原有的139名相关人员全部罹难。” “而为彻底清除残余毒气可能对赛昂市造成的影响，赛昂市政府和HU官方科研机构华盟分部决定彻底销毁研究所，以杜后患。” “对于赛昂市的市民们来说，这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场实验事故而已，除了这一次损失在事故中的人员数实在多到超乎想像，其他并无任何异常——在科技不断前进的道路上，伴随而来的，是许许多多实验人员的献身牺牲，人们送给他们的只有敬佩和惋惜，而叹息过后，则是要踏着先人的热血，继续前行。” “然而，普通人并不知道的是，官方给出的关于实验事故的说法，并不是真正的真相。” “在人类基因修复工程取得了决定性成果的星历679年，随着全人类生存新希望的焕发，HU官方解禁了一批曾经严格对公众封锁起来的文件。这些文件无一例外全部涉及了前人曾经进行过的有关基因修复的研究，而其中唯一相同的一点，是他们全部都被证实是错误的。” “为了避免有人经受不住诱惑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HU官方不得不封禁了这些资料，一直等到发现正确的道路，才将它们公之于众。” “而在这些资料中，曾经被定性为普通实验事故的苏氏研究所倾覆一事赫然在目。” “据真实资料显示，苏氏研究所的覆灭，并非普通的毒气泄露事故，而是他们偶然得到了在当时作用未知的某物质——代号T03（为防止有心人利用，此处具体物质HU不予以公开），将之应用于基因修复方面的实验研究时，发生了严重的事故，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气体，该气体被人体摄入后，不同敏感度的人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呼吸困难、心跳骤停、休克等反应，在当时根本没有有效的应对手段，在各类反应出现后六至十小时之内，可致人死亡。” “HU官方科研机构，既‘学院’前身华盟分部派出的紧急处理小组在抵达研究所后，经过无数努力终究未能成功救回一人，事后他们带走了研究所内剩余的部分T03以及相关的实验资料，经过反复实验，证明了这正是致使139名研究所成员丧命的元凶。” “而关于此次事件的判定处理，在一致认定对其必须进行保密处理的同时，学院做出了对苏氏研究所进行全面销毁、以普通实验事故对公众定性的决定。” “在后续进行的种种研究中，学院证实T03与某些物质进行融合后，可产生能够有效对人类造成巨大伤害的致命气体，从此T03被彻底封禁，直到星历673年，成功掌握基因修复技术的战明博士在对其进行研究时，无意间发现通过注射0962号基因原液与NU溶液的混合物可以有效剔除此种气体对人类带来的不良反应，此结果已在L型实验室用鼠身上得到成功率98.66%的证明。【下附实验数据，敏感词已屏蔽】” “若几个世纪以前，有人偶然间发现了这个结果，是否当初就不会造成那样惨重的牺牲？逝者已矣，生者如今也已经找到新的希望，愿所有的科学工作者以此为戒，在接下来追求新的科技发展的道路上，慎之再慎……” 读到这里，林沐已经再也无法关注其他了。 他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不断地循环—— “通过注射0962号基因原液与NU溶液的混合物可以有效剔除”！ 0962号基因原液和NU溶液都是即使在现在这个时代也能轻易得到的东西！ 如果用它们就可以剔除掉不良反应，拯救研究所里众人的性命，那简直再简单不过！ 然而，这却也是一件再困难不过的事情。 因为，凭林沐的力量，根本就什么也无法做到。 他要怎么去对现在恐怕已经赶到研究所的紧急处理小组说明，自己是如何得知研究所内事故的详细真相，又是怎么找出解决之道的？总不能……将系统的存在原原本本地“供”出来。 林沐是善良，但他并不是无脑圣母。为了拯救他人牺牲自己，让自己失去自由甚至可能沦为阶下囚、小白鼠？ 这样的选择，无论如何他也绝不会去做。 退出了系统，看着陆运还在那里和论坛上已经得到了消息的部分坛友们讨论着事故可能的解决之道，林沐深深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竟然不知怎么就点开了朝秦的名字，林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写好了一封站短，眼见就要发送出去…… 看着那满篇的“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解决办法，我只能保证它真的有效”“以我的身份地位说出来这个方法不仅不会得到重视和实施，反而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所认识的人中有能力让它能够发挥出真正价值的人就只有你了”“如果你能做到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之类的字样，林沐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从不知道六神无主心慌意乱状态下的自己，竟是这么地异想天开，胆大妄为！ 他凭什么认为朝秦就拥有这样的能力，能够来帮助自己？ 说出这样的解决办法，会不会为朝秦带来麻烦？ 而就算朝秦的确可以解决这些麻烦，他又有什么义务来帮助自己？ 两人不过是交情还算不错的网友罢了，是什么给了他自信，认为朝秦会因为他的一番请求，就冒着有可能摊上大麻烦的风险，费尽功夫来帮他？ 想着想着，几乎要按在发送选项上的手指就僵在了半空，再也按不下去。 果然还是太心慌太冲动了啊。 林沐叹息，刚想将这封注定无法发出的邮件彻底删除，就见朝秦的头像跳动了两下——竟然在这个时候发送了一条信息过来！ “刚接到的消息，HU官科华盟分部已经调集完毕人手开始向苏氏研究所出发了。耳语者这里也有不少HU官科的人在，只不过这群人都不好公然发言，官科那边有任何安排在具体落实之前他们不能随意透露，最多在事件全部结束之后隐约漏点处理结果之类的情报出来。你做好准备，最近几天在处理结果出来以后，说不定会有HU官方的人找你谈话，到时候只要说你只是接到了所里的通知知道出了事故，其他都不知情就可以了，多余的话不要说，保重自己。” “……”林沐看着保重自己那四个字怔怔地发起了呆。 他想到自己询问朝秦关于苏氏研究所的事情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也是关心自己，而不是先说明情况。 或许他并没有太过异想天开？朝秦也把他当成是了很重要的朋友？ 这样想着，林沐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凭着一股子冲动，等到感觉到后悔的时候，那条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如果我说……我有能挽救研究所的方法呢？” 朝秦那边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沐一颗心也几乎要跟着沉潜下去，那边才发来一个回复。 “告诉我。”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像朝秦平时给人的感觉一样，言简意赅，沉稳可靠。 林沐心中所有的迟疑和彷徨却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一瞬间奇异地全部消失掉了。 手上动作飞快地将那个任谁看来都简单到不行，根本就像是假的一样的解决方法编辑发送给朝秦，在得到对方一句“等我消息”的回复以后，林沐脱力般地跌坐进了身后的软椅之中—— 接下来，就看朝秦的了。 第10章 被忽略的先兆 朝秦并没有让林沐失望。 在他和陆运两个人一起熬夜到将近午夜，咖啡都不知道灌进了第几杯，眼看就要迷迷糊糊睡着过去的时候，朝秦的消息及时地发来了—— “没事了。” 依然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依然是最普通平淡不过的字面语气，就像林沐拜托的并不是什么大事，而朝秦做起来也不费吹灰之力一样。 可是林沐在这一刻却觉得心里一阵发软。 “谢谢。” ——想问朝秦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想问他是不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想问他会不会受到什么后续的牵连……然而到了最后，发送出去的，却只有一句苍白的感谢。 林沐将头埋在臂弯之间，即使知道隔着一整个网络朝秦什么都看不到，也还是不由自主地憋红了脸——丢人啊！这样干巴巴的道谢！ 那边朝秦倒是没觉得他有什么丢脸。 “没事。你早点睡。晚安。” 林沐看着那平平淡淡的一句回复，不知怎么的，就嘿嘿乐了起来。 旁边的陆运闻声不由转头看他： “阿沐？” 林沐连忙收起一脸囧搓搓的笑容。 “没事了，阿运！”他笑眯眯地抬起头看向自家竹马，“我刚刚接到了朝秦大神的站短，说是有神秘人物提供了解决办法，现在研究所里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没事了！” “什么？！”陆运听了这消息先是一愣，随后也露出了满脸惊喜的笑容——虽然他和所里一些人很不对付，甚至被背后编排过耍手段排挤过，但是，陆运从没有想过要让他们去死。 “真的吗？消息可靠？”他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林沐大大点头，“放心吧，绝对可靠！朝秦大神的话肯定不会有假的。” 就像是个无可救药的脑残粉一样充满笃定地说完这句话，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好困……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可要去睡觉了。阿运你呢？今晚就在我这里留宿吧？” 林陆两家虽说离得不远，但陆运出门时想来应该已经和陆家爷爷奶奶说好，今晚多半不会回去了，现在虽然事情意外提前解决，但林沐觉得好友肯定也不愿意这么晚再跑回去打扰上了年纪以后变得十分浅眠的两位老人。 果然，陆运闻言也跟着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嗯，我去冲个澡。你先去睡吧。” 说着，还习惯性地揉了揉林沐的脑袋。 被好友像是摸小动物一样的手法摸得心头火起，但是想着对方虽然和自己意义不同，但同样地也煎熬了一整个晚上，现在想来一定也是身心俱疲，林沐于是大度地决定原谅他这点小小的失礼。 轻轻在陆运腿上踹了一脚，林沐摇摇晃晃地起身，跑回房间睡觉去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林沐被陆运强制从被窝里挖了起来，还睡眼朦胧地坐在床上搞不清楚状况，就被一块冷毛巾糊了一脸，顿时睡意全消。 “陆运！”他抓着险些掉在身上的毛巾不满地瞪向好友，“你抽什么风？这才不到六点！” 昨晚能安心跑去睡觉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十二点了好么！今天又不用去研究所报到，干什么要起这么早！ 一旦睡眠不足很容易变身低气压大魔王的林沐恶狠狠盯着陆运，大有“你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今天咬也要咬死你”之意。 叉着一双大长腿斜靠在床边衣柜上的陆运一脸淡定地回看过来。 “奶奶做了你喜欢的鸡蛋饼。”他语气淡淡，“刚刚出锅，还冒着蛋香……” 话音未落，那边突然迎面飞来了一件睡衣！ 陆运险险伸手接下，然后就见刚刚还一副低气压大魔王模样的林沐已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秒换好了一身宽松的运动服，元气满满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还等什么？快走啊！” 他一边急匆匆往门口走去，一边回头转过来催促陆运。 陆运弯了弯嘴角，随手将手上的睡衣扔在林沐床上。 “先说好，吃了鸡蛋饼，今天早上的晨跑可不许再偷懒翘掉。” “……知道啦知道啦。” “嗯……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多加三公里怎么样？正巧前两天街心公园的人造湖刚扩建好，绕着跑上一两圈估计也就够了。” “你别得寸进尺啊！” “可以允许你多吃两张鸡蛋饼。” “……好吧QAQ” ——林沐可耻地妥协了。 这一天，赛昂号的日间风景和往日相比并没有任何变化，看了十几年几乎都能够准确记住每一朵云朵的具体位置的“天空”，也依然一成不变地“蔚蓝”。 可是林沐没由来地就是觉得心情很好。 或许是早餐吃到了陆奶奶秘制的美味鸡蛋饼的缘故吧？总之，就算是之后被陆运逼着跑了快八公里，也没有改变他的这份好心情。 在家门口和陆运道别，林沐哼着歌进门冲了个澡，之后就窝进了起居室的软椅里，出乎意料地并没有选择进入他已经心痒了很久的学者系统，而是点开了一个他经常混迹的文学网站，准备找篇小说来看。 昨天紧张了一整个晚上，一放松下来才发觉到心神损耗得实在有些厉害。对学术态度向来严谨的林沐不怎么希望自己用这种状态去接触系统，进行第一次的学习，所以不如干脆彻底放松一下，等到把精神养足状态调整到最完美再说。 将自己之前在追的几部小说最近落下的一些章节补阅完，林沐手指转了转，随即欢乐地决定去“最新发表”板块找两篇新文来看。 一路略过一大串光看名字就能猜到大致套路的文章，终于，林沐在列表中比较靠后的地方，找到了一篇有点感兴趣的新文。 “系统文？”点进文案看过简介以后，林沐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自从得到学者系统以后，他就对这类的小说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既视感。不过想了想，林沐最后还是戳进了文章阅读页面——就像很多人看穿越文和重生文看得很乐，但是真要说到这两种现象在他们看来是否真有可能时，九成九的都会毫不犹豫地摇头予以否决，像是什么游戏系统啦养成系统啦未来系统啦这种东西，在大部分人看来和穿越或者重生一样，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起码，在出现可靠的科学原理和实验数据以及可信案例来说明它们的确存在之前，生活在星际时代的人们，并不会将它们看成是娱乐调剂之外的，可能真实存在的东西。 既然如此也根本没什么好心虚的嘛。林沐这样想着，抛开心底那丝隐隐的顾虑，很快沉浸在阅读之中…… “呃……”林沐一目十行，感觉好像没过多久就已经看完了作者目前上传的全部章节。 而看完以后，他理解了为什么这篇文明明还是只有几万字的新文，作者也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作者，点击却在所有新文中名列前茅了。 除了文笔不错情节安排也够有趣之外，最重要的还有，“因为生存背景相似，所以大家都感觉心有戚戚，更容易产生代入感么。” ——同样的前路未卜、世界崩塌，面临着重重生存压力和孕育率持续走低的窘境……虽然说到底，小说只是小说而已，小说里虚构的那个世界与现实中人们所生存的这个星际世界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截然不同，但是若作者是属意以此为卖点，通过不同世界观的两个世界相似的命运来吸引读者的注意的话，那倒也的确算是别出心裁，夺人眼球了。 随手将这篇刚刚开篇不久的新文丢入收藏夹，已经开始寻找下一篇的林沐此时还并不知晓，在不久的将来，这篇在他看来再平常不过的“小说”，会为他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惊悚波折…… 第11章 初见学习 上午看看小说刷刷新闻，下午又去论坛里逛了一圈，发现昨天自己和陆运两个人发的帖子虽然回复不少，但到了今天关注度却都已经降低了许多——原因在于HU官方已经通过各种媒体渠道发出了消息，表示说苏氏研究所的事故基本已经平息，目前正处于事后处理和观察阶段，待到证实情况完全稳定下来就会重新开放，请市民们放心——林沐心情又变好了不少。 这件事最后虽然和林沐在未来的新闻报道中看到的一样，被以一般实验事故的性质定性，但是却并没如同曾经那样，迎来整个研究所139名成员全灭的悲惨结局，不得不说，这真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为此，林沐再度诚恳地对朝秦道了一次谢，不光是为了朝秦关键时刻伸出的援手，还有他和对林沐拿出的那简单至极一般人看了根本不会相信的解决办法不仅没有丝毫怀疑，事后也没有追问林沐的这个方法得自哪里的那份信任和体贴。 而朝秦对林沐诚挚的谢意给出的回应还是一样的简单平静，就像他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十分了不起、起码挽救了一百多条珍贵的生命的事情一样。 之后两人又你来我往地互发了几条消息，朝秦大致说明了一下研究所内此刻的状况，林沐也借机询问了不少自己最近积攒下来的学术方面的问题，朝秦耐心地一一做出了解答。 心满意足地解决了全部疑难的林沐见他和朝秦之间的相处还是一如既往地随意自然，知道朝秦并没有因为自己之前鲁莽的请求而介怀，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因为这次事件而受到任何不好的影响或者产生什么隔阂，甚至隐隐还有因为这个共同的秘密变得更加亲密一些的倾向，林沐于是彻底放了心，在好好地享受了一顿美味的自制晚餐之后，终于调整好自己的他再一次进入了学者系统。 亮银色的大厅还是那么充满神秘感又宽敞明亮。 林沐站在大厅中央深呼了口气，并没有贸然选择哪一个学科的大门，而是率先走进了资料库的房间。 ——他心中到底还惦记着那天在这里曾见到过的温暖真实得令人难以忘却的那场“阳光”。 那天行事匆匆他甚至都来不及多感慨一会儿，如今有了时间，自然要先来弥补一下没能第一时间就晒在那温暖阳光下的遗憾。 林沐抱着一本标注为星历337年的编年史坐在阳光灿烂的窗边读了很久。 大致对今后一年整个HU的大事记有了一定的印象，他将读得差不多了的编年史放下——系统在书籍阅读体验这方面下的功夫看得出来很大，明明所有资料都是以数据形式进行的储存，但是林沐心念转动间却能将资料库里的文件以模拟纸质书的形式取出进行阅读。 站起身来，自觉经过这一场彻底放松身心的阅读，他此刻的精神状态已经调整到了最佳，林沐走出资料库，想了想，抬脚走向了标注着“生命科学”的那扇大门——比起虫洞技术，目前阶段对他来说更为重要的，果然还是基因修复技术。 走进生科选项的大门，林沐意料内地又见识到了一幅与系统设置房间和资料库房间都不一样的风景。 甫一进门，入眼的就是一片开阔的空间，看上去有点像是扩大了好几倍的阶梯教室，只不过位于阶梯上的每个座位，都设置成了一个单独的、蛋形的座舱一样的造型，看上去就感觉软软的很好坐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教室座椅。 林沐所在的大门位置正对的是一个大大的讲台，背后有着阶梯教室授课用的投影屏幕和看上去似乎是教学用辅助仪器之类的东西，证明着林沐之间对这个房间“有点像是教室”的第一印象似乎并没有错。 “这算是未来的教室？”林沐眼中闪过一抹新奇。 偌大的教室里除了林沐以外自然是空无一人，林沐想了想，在第二排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试探性地在座位周围摸索了一圈，果然在座位扶手上，找到了几个隐蔽的按钮。 “系统授课、自主选修、随堂测验、学期规划……” 只瞄了一眼，林沐就感觉一阵头大。 他明白系统到手之后他对具体使用方法什么的探索得太少，一时肯定不能完全熟练掌握系统的每一样操作，可是他也并没想到，自己本来认为只要下苦功夫就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的理论知识学习，也能被弄得这么复杂…… 坐在原地为到底该选择哪一个选项苦恼了好一会儿，林沐最后还是点下了其中“量身定制”的这个按钮。 随后，他面前弹出了一片光幕。 “使用者林沐，选择‘量身定制’课程，是否授权系统读取使用者资料？” 林沐眨了眨眼睛，还想着当初激活系统之前填的那一堆有的没的资料到底什么时候会起作用呢，没想到这就来了。 他抬手点下了光幕上“是”的选项。 很快，光幕上令人眼花缭乱地飞快闪过无数数据，而与此同时，林沐发现自己所身处的空间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等到变化停止的时候，林沐发现整个阶梯教室缩小了好几倍，现在看上去不像是之前那个千人规模的大教室，而更像是小班授课的几十人用课室了。 “因本系统以离线模式启动，综合使用者资料，目前开启单人授课模式，请使用者做好准备，五分钟以后，课程将开始。” 系统提示音这段话说完，林沐眼前的课桌上突然飘现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定睛一看，封面上赫然写的是《初级基因学》。 林沐立刻微微松了口气。 他还在想着都经过了五百多年，要是未来的课程设置已经变得自己连听都没听过了那可就麻烦了。结果果然知识其实还是在不断被传承着的嘛。 稍微放下了点心，林沐翻开课本，开始预习起来。 结果这一预习他可就轻松不起来了。 虽然这课程的名字的确和他所知道的一模一样，但是这本教材书一上来就有一些内容林沐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翻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看天书一样，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都一瞬间变得蠢蠢哒…… 林沐心下微沉。然而，还不等他再想更多，一阵悠扬的铃声忽地在“教室”内响起，紧接着，前方的讲台上，也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林沐凝眸一看，差点没给系统跪了——讲师的形象不是想象中鬓发苍白一身儒雅看上去就很学术的老教授这也没什么，毕竟现在人寿命长，很多人看起来都还是年轻人的样子呢，但其实数一数，大多都有一两百岁了。可是，你这上来就弄了一个颜值如此之高的超美型青年讲师是要闹哪样！学生集中不了注意力学习了的话到底该算谁错！ 林沐默默扶额。 不过显然，被系统借调了外形来做讲师的那位陌生青年可听不到林沐心中的吐槽。 “基因，从旧地球时代开始就一直吸引着人类，让无数人前赴后继，愿为其钻研奉献一生的，属于人类生命的秘密……” 讲师的声音似乎也被系统完美地模拟再现了出来，略微有些低沉的声线带着恰到好处的轻柔和微哑，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温柔醉人，林沐乍一听只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感觉十分舒服，同时也给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还是单纯只是这美好的声音带给人的错觉，不过，随着讲师讲解内容的渐渐增多，林沐很快全副心神都被牢牢吸引在了对方的授课内容上，其他什么讲师英俊的容貌也好动听的声音也罢，全都已经入不了他的脑海—— 这就是学习状态下的林沐。 一旦认真模式全开，这集中力简直是惊人的可怕。 ＊＊＊ 一堂初级基因课程听下来，林沐直到课程结束讲师的投影消失，都还沉浸在满心的惊喜和激动之中，久久不可自拔—— 从捡到系统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是捡了个宝，后来一系列接触更是一次次证明了这一点，但是直到刚刚，第一次真正体验了系统的学习功能，他才真正明白了这个系统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是货真价实的绝世宝物！ 幸福地捧起脸，林沐毫不犹豫地按下了“跳过课间休息时间”的选项，一脸痴迷地迎来了第二堂课。 从这一天开始，林沐过上了规律的学习生活。 早上和陆运一起出门晨跑一圈，在陆家吃过早饭，上午，进行授课式的课程学习，下午，则是通过阅读巩固知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预习新课程，对系统提供的知识和目前人类所拥有的知识做交叉对比，深刻记忆，做两份学习，务必让自己在日常生活中不露马脚…… 在充实而紧张的学习生活中，即使已经几天没去研究所工作了，林沐也一点都没有觉得遗憾。 事实上如果不是在事故发生后的第三天他接到了研究所的通知，表示近期研究所都不会再开放，他和陆运的暑期兼职估计也就只能做到这里了，林沐觉得自己也会主动请辞，不再继续在那里的工作——比起在研究所里处处打杂，只能偶尔接触到一点低端的实验信息，从学者系统里得到的知识传授显然更加吸引人，对林沐而言，也更加有意义。 而对于研究所的后续处理，那□□秦隐隐透露了几句，灭口抹杀在每一个人类个体都极度珍贵的当下是不可能的了，但是被HU官方请去喝个茶，相关所有人员签订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之类的却不可避免。 林沐和陆运作为两个小小的兼职生，都有人来找他们谈话，确定是否真的对研究所事故的真相毫不知情，可想而知那些知情者，之后会怎样有的折腾。 不过那都已经和林沐无关了。 沉浸在学者系统带来的崭新知识的冲击洗礼之中，林沐每天都快乐而忙碌进行着各种学习，努力掌握每一点被教授的知识的同时，也勤勤恳恳地积攒着学术点，当真可谓是系统虐他千百遍，他待系统如初恋。 就这样时光飞逝，转眼一个月过去，这天，陆运难得在下午跑来敲响了林沐家的大门…… “‘浮生杯’的邀请书到了。” 对林沐晃了晃手中的电子卡片，陆运一脸难掩兴奋的笑容，“你呢？也收到了吧？” “……”忙于学习已经好几天没有关注过信箱了的林沐。 第12章 浮生杯大赛 陆运口中的“浮生杯”，全名是浮生杯青少年科学实践设想大赛。 每年七月末开始举办，通常会一直持续到八月中旬，不仅在林沐所在的拉兹塔尔联盟内部是非常有名的青少年级别的科学赛事，在整个华盟的第一象限区，也是小有名气。 大赛包括从科学理论到实践操作的一系列赛项，每一届各个赛项的获奖者都会成为拉兹塔尔几大高校重点招揽的对象，甚至华盟其他地区的高校也会前来网罗人才，可以说，是青少年展现自己才能的极佳舞台。 林沐和陆运之前每年都会参加，有时是以参赛者，有时是以单纯参观者的身份，大大小小的奖项两人也捧回了不少，其中陆运拿到的大多都是实践类的奖项，毕竟他未来的发展方向并不是科研工作者，而林沐就比较平均了，理论和实践的奖项都拿过一些，而且不比陆运拿到的实践奖项基本是星舰驾驶系统操控战役指挥战舰武器应用之类的，林沐的实践奖项都是实验操作。 他做起实验来手很稳，无论遇到怎样的状况发挥都非常稳定，这让他在一众参赛者中小有名气，早在刚进高中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收到了不少高校的入学邀请了。 不过因为是应届的高中毕业生，今年的这次大赛对他和陆运来讲尤为重要，虽然高考的成绩决定了他们能去往的高校，但是如果能在本年度的大赛中获得一些比较有分量的奖项，未来选择的余地无疑会更大，进入大学以后，能够得到的特权和资源也就更多。 林沐这段时间以来沉迷在系统的学习功能之中，一时之间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差点忘了。 陆运看着他有些迷糊的样子挑了挑眉。 “我从之前就想问了，你这一个月窝在家里到底都在干什么呢？”他问，“如果没有我每天拉你出去晨跑，你是不是要连门都不出了？之前赵鹏他们还打给我抱怨过，说你到了假期反倒变成了大忙人，想找你出来比上学时还不容易，几天之内连续推掉了好几个人的邀请，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 隔着镜片，陆运的目光直直投递进林沐眼中： “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林沐连忙摇头—— “怎么可能啊！我只是在家里做实验而已啊，最近一项重要的研究正处于关键阶段。” 陆运闻言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林沐都要忍不住心底满溢的心虚和愧疚了——他和陆运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几乎没有秘密可言。如今虽说是出于种种考量暂时向陆运隐瞒了系统的存在，但是以陆运的敏锐和对他的了解，一定猜到了他向他隐瞒了一些事。 这样想着，林沐不由觉得更加心虚，更加不敢与陆运对视了。 两人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林沐就听陆运重重叹了口气。 “有麻烦了告诉我，别一个人硬撑。” 他伸手拍了下林沐的肩膀，接着就转身向外走去。 林沐有点反应不及地愣愣站在原地——这就完啦？没有逼供？真的假的！ 陆运走了一段回头发现林沐还傻站在那里没跟上来，逆光的镜片下黑亮的眼眸中飞快闪过一抹笑意。 “还愣着干什么？去检查一下邮箱看看你的邀请书到没到啊！” “哦……哦！” 林沐有些底气不足地应声，关上门小跑两步跟陆运并肩，扭头看了对方一眼，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异样，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说起来陆运总是这样在奇妙的地方奇妙地会变得非常体贴呢。 跟平时腹黑又毒舌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简直太狡猾。 微鼓着脸颊在心中小小抱怨着好友，林沐脸上却是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 到了眼下这个时代，基本已经没有旧地球时经常会出现的邮箱里塞满各种小广告的情况出现了——在植物资源除了供人食用之外还算比较稀缺的时代，也没谁会土豪到打印纸质小广告来塞人邮箱。 而像是陆运手上的电子邀请函，上面都有统一的数位码，和被邀请对象的邮箱相对应，没有这层数位码，电子卡片是没办法投递进邮箱中的，而这个时代对公民信息的严密保护，在杜绝了个人信息的轻易外泄的同时，也杜绝了电子版广告的随意投递。 所以林沐尽管一个月没查看邮箱了，打开以后里面躺着的东西却并不多。 一张浮生杯的邀请卡，还有三两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来的生日宴会啦私人聚会啦之类的邀请函。 按说后者其实是可以直接发送到获邀者的邮箱里的，到时候在会场外直接通过终端出示即可，方便又快捷，还能避免像林沐现在这样长时间忘记查看邮箱，因而错过收函的情况的出现。 不过么，社交礼仪这东西在什么时代都是存在的，浮生杯的邀请卡事实上也可以通过电子邮件的方式进行发放，但是，为了体现出大赛主办方对参赛者中备受关注的“明星”选手的看重，限量版的卡片邀请书应运而生，可以说，凡是收到卡片而非邮件形式的邀请书的参赛者，在赛场上评委、对手和观众都会高看你一眼，知道你是个“精英”。 于是同理，对于宴会主办者来说，十分看重的客人他们也会发出卡片形式的邀请函，力求从入场开始，就显示出自己对对方的重视。 不过这手段用在林沐身上基本都是白扯，他从小就长得好，年少稚嫩的时候还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的好意，总是被各种聚会邀请来邀请去，虽然很多同学其实只是看他相貌好性格好又有能力，想好好和他结交一番罢了，不过对于性格更偏向一个纯粹的学者的林沐而言，这些不必要的应酬一次两次可以，每周不论休息日还是工作日几乎天天都要来上那么一场就很耽误时间，又没有意义了。 所以久而久之，他就学会了只接邀请，并不出席。 尽管因为这样很有些因为家中有些背景所以自视甚高的同学对林沐颇有微辞，不过一来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女孩子们虽然宴会上被林沐的不出席下了面子感觉十分恼火，但是等到第二天，在学校看到他的那张脸……一下子就又什么怨气都没了。 二来，陆运这嘴黑心更黑的家伙是林沐青梅竹马，也是他的守护者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想对林沐的不给面子“回报”些什么，就算只是想要逞下口舌之快，也要掂量掂量惹毛护犊子（？）大魔王陆运殿下的后果。 于是久而久之，林沐不出席大部分的宴会聚会什么的，已经成了周围人心知肚明的“常识”。 “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给你发卡片邀请函的……这绝对是真爱了吧。” 看着两张已经过期的卡片上素雅的电子花纹和清秀的一看就是出自女孩子之手的亲笔字，陆运笑着调侃。 林沐懒得理他。 虽然辜负别人的好意他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不过和成全别人却牺牲自己的研究时间相比，他更愿意辜负一下他人。（＝＝） 取了邀请书，林沐关上邮箱，和陆运一起往回走。 “今年的大赛开始的时间好像有点晚啊，”他边翻看卡片上记录的大赛举办时间地点等信息边跟陆运讨论，“论坛里有主办方的人说是因为今年的奖品上下了大功夫，筹备起来多花了点时间。” 陆运摸下巴，“不过那个人并没有透露到底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能让浮生杯的主办方下了这么大的力气呢。只说敬请期待什么的，感觉有种微妙的被吊胃口了的不爽啊。” 林沐深以为然。 “就是。说秘密说到一半什么的简直恶劣，难怪下面一群人要打死他。” 两人一路从论坛上的各种奖项预测贴说到今年看好的几名参赛者，其中不乏他们一直以来的几个有力竞争对手。 “后天就是开幕式了，不管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最好都缓一缓，你也知道今年不同以往，参赛成果的分量更重。” 临分别之前，陆运难得严肃地对林沐告诫。 林沐乖乖点头。 事实上他在系统中的学习也的确暂时告了一个段落，今天上午才刚刚在阶段性测试中取得了满分的成绩，再加上之前大大小小的各种测验，自觉已经攒够了足以支撑一段时间实验用学术点的林沐决定先放下理论学习，开始进行模拟实验功能的使用。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等到大赛结束之后再说吧。” 一心不可二用，林沐可不想既耽误了系统这边的模拟实验学习进程，又影响自己的比赛成绩。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他好好放松了一番，除了在资料库的大图书馆房间里阅读休闲读物之外没再动用系统的其他功能，养足了精神，在八月三号这天早上，林沐和陆运一起，出发前往浮生杯大赛的赛场。 第13章 赛场见闻 浮生杯的举办地点每年都不相同。 不过基本都是在拉兹塔尔联盟的各个一级城市（舰）之间循环，去年是林沐所在的赛昂市，前年则是另外一个一级城市雷拉市。 今年的承办地点有些特别，是拉兹塔尔下属的三大主城级别的星舰之一，主要承担整个拉兹塔尔舰队城市群文化中心职能的彻俾姆级星舰——基璐伯。 每一个像拉兹塔尔一样的舰队城市群，或许其中所拥有的一级到三级城市（舰）的数量并不相同，不过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主城（舰）的数目。 所有的舰队城市群，都固定拥有三大主城，分别是政治与科研中心——核心舰，教育与文化中心——文化舰，以及商业与娱乐中心——娱乐舰。 这三艘承担了不同中心职能的星舰会作为整个舰队城市群的绝对核心，分别由塞拉菲级、彻俾姆级和欧凡尼级星舰来担任。 所以今天陆运和林沐就就要乘坐上城际客运舰，离开赛昂市，前往基璐伯。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去基璐伯了。 集中了整个拉兹塔尔最高端学术力量的文化舰基璐伯，在舰队城市群的居民眼中吸引力仅次于娱乐舰克兰泽，是许多人假日游玩的首选。 在这里他们可以参观不同的大学——与大多数呈环状结构分部的居民城市舰不同，基璐伯的舰内城市构造，是以一个个不同的大学在舰体内分别占据一大块地盘，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属于自己的一座座“大学城”组成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小小的大学城拼成了基璐伯这个巨大的大学城聚落，是真正的大城套小城，一舰似百舰的感觉。 当然，作为三艘主城级别的星舰之一，彻俾姆级的基璐伯舰体体积自然要比任何一艘居民星舰都要大得多，林沐和陆运从小就经常在两家家长的带领下跑来这边参观玩耍，感觉上这里比作为一级城市的赛昂市大出了将近十倍，每次从入口走进舰船内部，总感觉“天空”都比赛昂市高远了不止一点，让人心胸似乎也随之变得更加开阔起来。 使用浮生杯的邀请卡片在入口处坐上了专为大赛选手准备的小型飞车——只有主城级的星舰才有足够的空间来支持这些浮空交通工具在舰内的运用，一般的居民星舰内是不会有这种类型的交通工具的存在的，林沐和陆运一边欣赏着与居民舰迥然不同的基璐伯城市风景，一边体验着腾空而去在城市上空飞越穿行的爽快丨感，向着浮生杯大赛的赛场一路行去。 飞车速度很快，大半个小时以后，两人就从入口处抵达了接近整个基璐伯中心的大赛赛场。 有工作人员在赛场专门负责对持有卡片式邀请书的选手的接待。 林沐和陆运亮出卡片后被一位工作人员带领着来到了专门的一间旅馆，大赛期间，住在这里的都是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和收到卡片式邀请书的参赛者。 两人的房间在旅馆三楼，对门，工作人员将他们引领到房门口，进行了居住信息的录入登记以后，提醒了两人开幕仪式从下午三点开始，仪式后还会有一场晚宴，就礼貌地告辞离开。 林沐和陆运各自进房间转了一圈，将随身携带的简单行李放好出来，见时间刚过中午，两人无聊之下决定出门逛逛，顺便将午餐的问题解决。 大赛将至，赛场周边的地界变得热闹异常。各种平时并不常见的小摊也应景地摆上了整洁的街道，看起来多少有点像是在举办什么庆典的模样。 林沐和陆运一人嘴里叼着一根烤鱿鱼，手上还拿着炸串烤肉之类的，瞥见那边有小摊正在卖基璐伯的特色果饮雪梅汁，陆运顿时把手里零零碎碎的吃食往林沐怀里一塞，挤进人群里排队去了。 林沐捧着一大堆小吃往人少的角落里避了避，等陆运等得实在无聊了，就索性打开论坛闲逛起来。 科学妄想家版块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林沐瞟了一眼，见今天的几个热贴果然都是在讨论全华盟各地夏季举行的几大科学赛事的，其中浮生杯也赫然在列，于是便兴致勃勃地挨个儿点进去查看。 以华盟的麦克罗斯级主舰“盘古号”为原点，整个华盟的所有舰队城市群被划分在四个象限区域内。 浮生杯算是第一象限区比较有名的青少年级别的大型赛事，与它地位相仿的还有第二象限区的“新叶杯”，第三象限区的“玉衡杯”，第四象限区的“曼华杯”等等。 这些青少年大赛虽然同样受人关注，但是因为参赛者毕竟大都是中小学生，赛事水平普遍不及华盟的几大成年人赛事，所以论坛上对它们的关注力度虽高，但都比不上同期举办的诸如“星辰杯”“曙光杯”这类的全社会各类人士广泛参与的大型赛事。 至于全华盟最有名的华盟杯赛，那更是每五年才会举办一次的大赛中的大赛，只有在前面提到过的星辰杯和曙光杯那样级别的大赛中拿到比较靠前的奖项，才有机会获取参赛资格，是受到整个华盟甚至整个HU关注的水平超高的高端人才聚集的重大赛事。 林沐对浮生杯的了解不下于论坛里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关于浮生杯的贴子他只看了两个，感觉里面描述的内容和往年相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于是就跑去围观其他地区的赛事转播了——浮生杯今年开幕得比往年晚了几天，同期举行的其他赛事赛程几乎全都已经开始了。 林沐对哪些人获得了哪些奖项这类的新闻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在这些大赛上又出了什么新的创造发明。 每年在整个HU各地所举办的大大小小的科学赛事不计其数，此举目的之一是为了选拔出更多有培养价值的人才，让他们不要因为各种各样无法得到应有的发展，目的之二，就是为了鼓励参赛者推陈出新，推动从科学理论到技术上的不断创新。 HU近百年来科技发展上的创新，有40%都是来自于各大赛事上的获奖者。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比例还在不断增大，参赛者们总有这样那样的奇思妙想，在日常的研究工作中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付诸实践，借着一次次大赛的机会，他们会将自己的新鲜构思倾囊而出，一旦得到实现，那不仅意味着大奖的到来，也意味着随之而来的巨大名望和更好的发展机会。 在几个大赛直播贴里流连了好一会儿，心满意足地收获了一大堆新鲜资讯，林沐退出论坛，有些皱眉地看向依然拥挤的人群—— 陆运竟然还没有回来？ 林沐的浏览速度不慢，可是看完这些贴子再加上中途思考的时间，怎么也有半小时了吧？陆运却一直都没有回来。只是去买个果汁而已，就是排队的人再多，也不至于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吧？莫非……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 有些担心自家好友，林沐看了看手中的一大堆小吃，犹豫着要不要跑进人群里去寻找陆运。 “阿莫！你在那里磨蹭什么呢？那边据说有人约战起来了！申请了中央广场的大屏幕直播比斗过程呢！我们得快点过去才行，再晚好位置就都没了！” 林沐正犹豫着要不要挤进人群，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 他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小小地吸引了一下林沐的注意——直播约战？是在说战机还是战舰？ 说起来每年一到这个时候不光是科技类的参赛者，这种实践驾驶类的参赛者也不少，虽然严格说起来他们当然不算科技工作者，不过许多战机和战舰研究人员设计制作出来的成果，都要交给驾驶员们来进行实际操作，所以久而久之，这种驾驶类的赛项也加入进了各大科技大赛的赛程中来。 林沐正走神想着这些呢，那边被有着元气满满声音的陌生少年称作“阿莫”的人做出回应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跑慢点，这么多人不小心撞到别人多失礼。” ——语气懒洋洋的，带着一种令人心跳的性感随意和自在慵懒，让人听在耳朵里直感觉脸颊都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发烫了起来。 仿佛是带着某种魔性一般的优美声线。然而，这却并不是林沐在听到这个声音以后动作猛然顿住的原因。 这个声音！ 听起来简直太熟悉了！ 林沐怎么会辨认不出呢？这不正是他这一个月以来在系统中每天从早听到晚的那位《初级基因学》讲师的声音么！ 林沐慌忙回过头去在人群中四处寻找，可是那两个人说话之间似乎早已经没入了拥挤的人潮，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林沐怔怔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时间心中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怔然之间脸颊突地一凉。 林沐扭头，就见陆运正挑眉看向自己。 “看什么呢那么出神，连我回来了都不知道？” 陆运拿开贴在他脸上的冰镇雪梅汁，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 林沐迟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说着，他接过陆运递来的雪梅汁，顺手把属于他的那部分小吃塞回陆运手里： “你怎么这么慢，遇到什么事了吗？” “这个啊……” 两人边说边随着移动的人群离开了刚刚临时落脚的角落，而专注地听着陆运说话的林沐也并没有注意到，在他和陆运并肩离开以后，人群中，一个眉目如画的俊美青年转头，似乎是不经意地向他这边遥遥望来了一眼…… 第14章 意料外的参赛项目 因着下午三点还要准时参加开幕仪式，林沐和陆运将肚子填饱后就没有再继续在外面闲逛，连据说很热闹的正在进行着模拟战机比斗的中央广场也没有去，两人直接返回房间换上了一身正装，便相携前往开幕式会场。 浮生杯主办方选择了基璐伯市立体育馆作为开幕式会场，整个会场能够容纳五万名入场者，除了来自拉兹塔尔联盟各城市的几千名参赛者，会场内剩余的席位被每年特意来到现场观看比赛的普通观众和各高校派出的代表团、各大媒体等一个不落地全部瓜分，可以说，开幕式的这一天，是各路人马整个大赛过程中在同一场合聚集得最齐全的一天。 林沐和陆运自从中学时代起就因在大赛中屡次取得佳绩而在一众参赛者中小有名气，因而几乎每一届都会收到卡片式的邀请书，能够借此在开幕式会场里得到一个位置不错的坐席。 也因为这样的缘故两人这种场合出席得多了，渐渐地就对这开幕式上喧嚣隆重的场面变得很是熟悉适应，身处其中姿态也显得十分随意自然，并不像一些年龄比较小又是第一次作为明星选手被邀请的小家伙那样，虽然身姿笔直，但一双眼睛却骨碌碌地来回转个不停，看那小模样简直都不知道该先看哪里比较好了。 距离开幕式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林沐和陆运无聊之下索性凑在一起开始查看起了本届大赛的赛程安排。 他们两个这一届各自分别只报了两到三项的参赛项目，并不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样，在自己比较擅长的领域几乎要将每个赛项都报个遍。 对于马上要进入大学就读的二人而言，这一次的大赛中他们想要获得的奖项的质量，要远远胜于于数量。以往多是拿到以等级来进行评定的排名类奖项的两人，这次是卯足了劲，都想拿到重量级的“评委会特别推荐奖”。 评委会特别推荐奖是青少年级别大赛特有的一个奖项。 每一年各大青少年赛事的这个奖项多是颁发给当年应届的高中毕业生，被称为是大赛最具分量奖。 拥有了这个奖项，就等同于作为评委的一众各领域知名学者，集体承认获奖者未来拥有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的极大可能，无论是才能本身还是将才能实现为真正现实价值的能力，都毋庸置疑。 林沐和陆运以前从来没有试图争取过这个奖项，并不是他们能力不足，而是根本没有必要。 这个奖项每年会限定名额颁发，有时有些赛项根本宁可维持无人获奖的状态，也不会随意将之颁发给众多参赛者中，表现“比较优秀”的那个——正因为这种严格的颁发标准，才更证明这是真正的权威性奖项，而林沐和陆运作为暂时不需要这个奖项来为自己增加入学筹码的非应届高中毕业生，既犯不着为了它那么拼命，影响到他们在其他有意参加的比赛项目上的投入和发挥，也并不想在自己并不真正需要的时候刻意去和最需要它的毕业生们进行争夺，平白做了恶人。 不过今年，两人却是为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必须要拿到这个奖项才可以的时候了。 林沐这届总共只报了三个比赛项目，分别是药剂改良，实验操作，和虫洞建模。 ——最后一个赛项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报名参与过的。 “真不知道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你怎么反而在相对陌生的领域里开始进行尝试了。” 陆运在得知他的报名项以后紧皱起眉头。 他今年只报了战舰指挥和战机驾驶两个项目，都是操作类的，以往总能取得好成绩的理论类战役分析什么的倒是没有报。 “那些东西说到底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陆运对自己的选择轻描淡写地解释，“平时参加着玩玩拿点奖项是好，关键时刻却不能靠它们来决定胜负。” 纵观历年，能以战役分析这一项赛事拿到评委会特别推荐奖的并不是没有，但也少之又少，而且其中的绝大多数在拿到奖以后虽然被有名的大学招揽，但是后续发展中往往都泯然众人，能真正走到领域顶端的人几乎没有。 这毕竟是个做到比说到强百倍的时代。 陆运对这点看得十分清楚。 所以林沐对好友的选择并不感到奇怪。当然，他对陆运知道自己的报名选项后的反应也并不感到奇怪。 林沐的长项基本都集中在基因相关这一块熟悉他的人几乎人尽皆知，虽然陆运作为他的密友知道他对虫洞相关也一直有着不间断的研究学习，但是因为他在这方面的研究成果显然并不如在基因这块表现得那样突出和拿手，所以陆运一直也就认为林沐只是有在持续进行着研究和学习而已，完全没有想到这么重要的时刻，他竟会以此作为夺取评委会特别推荐奖的几大杀手锏之一。 而如果不是这之前在系统的资料库里翻到了一篇新闻，林沐也绝不会突然就做出这样一个看似鲁莽的决定。 他偶然间看到的新闻来自一百五十年以后。 有一位虫洞技术专攻的学者，在那一年做出了一份与一直以来主流研究结论并不相同的奇异建模。 这当时在整个HU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众多学者参与进这场争论之中，使整件事受到了极为广泛的社会关注。 虽然十几年以后，HU官科和民间声望较高的几大研究所陆续都发表了论文，证实这个建模的构想虽然有一定的借鉴意义，但大方向上来说依然是错误的，但是在当时它所引发的轰动，和后续造成的影响，却极为巨大。 林沐因为这篇报道而对这个模型产生了兴趣，于是就随手在资料库里搜索起了与它相关的其他新闻报道，结果，却意想不到地牵连出了另一个重大新闻——在星历788年虫洞技术真正被攻克以后，当时的项目组负责人程峰博士曾经提到过，他的部分灵感，就是来自于三百年前的这个错误的建模。 “虽然它的大部分构想后来被证实只是偏离了方向的错误推测，但是其中也有很多正确的地方，影响了我在设计实验进行建模时的构思。” 程峰博士在接受采访时这样说。 而林沐看中的恰恰正是这一点。 此前，他在虫洞技术研发方面并没有表现出在基因相关研究方面的才能，也未曾在任何大赛中取得与其相关的任何一个重量级奖项，而在未来，林沐确定自己一定会涉足进这个领域之中，如果到了那一天才突然一下表现出在该方面的卓越才能，实在也太容易惹人怀疑，所以不如就从这个建模开始，慢慢改变外人对他能力的认知——建模大部分是错误的，但是构想上却又有新颖而正确的地方，未来他在此基础上进行去其糟糠取其精华的后续改良，也合情合理，而最初的错误，则是他的学习和研究尚不成熟的体现，这样一来从新颖却大部分都是错误到改正错误发扬正确，再到从正确的部分出发历经反复的错误弯路最终终于找到完全正确的道路，整个研究过程自然而然，有曲折有反复却终究走向了光明，任谁也不会怀疑什么。 至于这个建模，从新闻中林沐自然没办法阅读到具体的资料，而林沐，也倔强地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直接从资料库里查阅它的相关资料。 就凭着新闻里给出的三言两语的几句描述，他硬是花了一整个月的时间，自己独立完整地做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建模以后，才从资料库里花费学术点调阅出了原版的建模数据进行比照。 这是林沐的底线——他可以运用系统来进行一些“发明”，但是，他决不允许自己完全去照搬照抄。 或许这还是矫情还是既想要成果又想撇清自己的名誉吧，但这是林沐最无法退让的，属于学者的最后的原则和尊严了。 以后他也还是会继续这样下去，就算有现成的成果就摆在系统的资料库里，只要花费一定的学术点他就完全能够随意得到，林沐也下定决心绝不去直接获取，而是要循序渐进，通过一点点的线索自己努力去学习去推敲，得到成果后再与系统提供的资料进行比对参照，不断地优化和修改，自我调整，直到越来越接近成功。 ——就像这一次一样。 对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执着地索要着一个答案的好友微微一笑，“别担心啦，阿运。”林沐温声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这一个月避不见人整天就窝在房间里做什么吗？现在，你知道啦。” 陆运闻言神色微缓。 林沐一旦专注于一件事时集中力是何等惊人他自然是知道的。 如果真像他所说的，这一个月以来他一直都在专注于那个建模的话…… 结果，应该并不会让人失望。 放下心来，陆运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相信你。” 林沐于是弯着眼睛笑了，“谢谢你，阿运。” 说话之间，会场渐渐变得安静起来—— 开幕仪式，正式开始了。 第15章 惊人的结果 “哎，听说了吗？建模区那边有几个担任评委的老教授打起来啦！” “……啊？打……起来？” “嘿，一看你这反应就是肯定还不知道了。我同学刚消息我的，说上午开赛还没多久，虫洞组上来了一个建模，几个老教授本来还笑呵呵讨论来着，结果后来说着说着再一看——嘿！几个老头儿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打起来啦！” “啊？为什么啊？” “是啊是啊，为什么啊？虫洞组的几个老教授看介绍最年轻的也有300岁啦，干嘛还在评审呢突然就打起来啊？” “就是有争执也不至于吧，据说那几个老教授脾气好着呢，年轻学生都爱往他们眼前凑，因为好说话，请教问题什么的从来都和颜悦色的。” 最开始提问的那位仁兄见自己的问题引起了周围人群这么大的注意，一时不由有些得意。 再加上大家口口声声催他，于是就干脆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 “听说是为了那组参赛的其中一个建模。本来大家讨论得好好儿的，一个老教授突然把那建模的资料卡一拔，揣自己兜里就想往外跑！ 以前比赛的时候大家谁见过这个阵势，一时间剩下的那些评委和另外几个老教授都惊呆了。好悬没让那老爷子真跑喽——听说老爷子都329了，我同学在现场看着跟我发消息说，跑起来像小伙子似的，腿脚飕飕的。” 围观群众顿觉不可思议。 “真的假的？那老爷子抢资料卡干嘛啊？” “谁知道啊。”“爆料”的那位仁兄努嘴，“我这正要过去看看呢，我同学说老爷子幸亏被人群边的保卫员拦了一把，要不就真跑了。结果这边刚一拦下，那边几个老教授也都反应过来了，扑过去按住那个抢卡的老爷子就要开揍。当时评审小组的组长都吓傻了，没马上拦住，结果那一群老爷子就‘打’起来了，说是边打还边抢那张资料卡。” 这下人群更加哗然了。 “我说，那张卡有什么特别啊？让一群老教授老脸都拼了这么去抢？” “你们没听他说？是虫洞组的参赛作品呢……” “诶？！” “啥？！” “这么说……！” 一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突然，不约而同地拔腿就往建模区今天的比赛场馆飞跑！ 于是一路上其他不明就里的人就看到一大群人撒丫子拼命一样往一个方向跑，好容易揪住一个，没等问呢，对方就说“快跑啊！去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人么，都有从众心理，到底是什么看不到了不重要，重要的是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没得看啦！ 于是乎，赶往建模组比赛场馆的人群一路越聚集越多，等他们跑到场馆大门前的时候，却愤怒地发现整个场馆好像都被戒严了！ 多少届大会都只是请来摆在那里好看从来没有出动过的的安保人员用电网把场馆出入口整个封闭了起来，外面的不让进里面的也不让出，一个个紧绷着脸背手守在电网旁边，看上去简直酷炫！ 大家这下子都惊呆了。 不明真相只是一时脑热就跟着人群跑过来的大部分人这个时候也清醒过来，连忙向身边认识的不认识的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结果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大家都知道里面几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为了一个参赛作品争抢起来，甚至还动了手！ “你们说这得是多惊人的研究成果，才能让那几位忘形成这样啊？”一个听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对那几位老教授了解得比较多的青年跟身边的同伴不可思议地说，“尤其是张老师，平时对什么新理论新发现比谁都期待，但真要送到他面前，审查起来那可又是比谁都标准严格。上次HU官科发表了一篇‘关于人造虫洞可能实现的几点猜想’的论文还记得吧？那家伙，被张老师冷笑着从头嘲讽到尾啊！说现在的人都浮躁了，不想着好好踏踏实实地搞研究，净想着哗众取宠，真以为乱猜一通就能混出什么名堂来？这是当别人都傻呢，还是自己觉得自己太聪明呢。听当时在场的师兄说，在视频通信那边等张老师评价的HU官科负责人听完这话脸都绿了，还得赔笑着跟张老师说您骂得对呢。那脸被打得，简直啪啪响——这还是HU官科的大领导呢，张老师也不假辞色。所以真不知道这次是什么样的建模，能让他认可到不惜跟人动手争抢的程度。” 有人听完他的话，就高声问： “这位小哥你是张教授的弟子？那位张松涛张教授？！” 那小青年儿被这么一问脸都红了，连忙摆手，说：“哪儿啊。我就是在塞兰的星航学院上学，平时偶尔运气好能逮住张老师请教个问题而已，可不敢自称弟子。” 这话一说出口，人群再度哗然。 张松涛是谁啊？那可是虫洞研究方面的权威大牛！现在虫洞研究方面所有的研究发展方向都是建立在他提出的一系列理论基础上的，可以说，没有他，HU在虫洞研究方面就是想达到今天这副不上不下滞缓不前的状态都不可能，他是真正奠定了一门重要学术方方面面基础的传奇性人物！ 这样的人物竟然为了一个参赛作品和人争起来了？ 那得是个什么样的作品啊！ 一时间，人心浮动，所有人看向被电网封闭着的场馆大门的眼神，都亮得让人心惊。 ＊＊＊ 林沐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身边一群老人家用完全不像是老人家该有的力气，将自己左右前后你争我抢小孩子抢玩伴（玩具？）一样拽来拽去。 “小林哪，”一位满脸褶子的老人家笑得一脸慈祥，那语调简直要柔出水儿来，“来我们星河吧？瞿爷爷保证，你一来就有最好的实验室给你，要研究什么学校都大力支持，想跟哪个导师就跟哪个导师，将来是读研读博，毕业以后是留校是进研究所还是进HU官科都没问题！瞿爷爷和我们郝校长都能给你安排！你看怎么样啊？” 林沐不等答话，一边一个老爷子砰地一下把瞿姓老人挤开，一张看得出平素一定很少带笑因而此刻因为刻意的笑容而显得有几分僵硬的脸皱得跟一朵干菊花一样，看得人胃疼蛋也莫名地有点疼…… “哎小林子啊，别听老瞿那满嘴跑星舰的瞎忽悠。他们星河能有什么啊，还进HU官科都没问题呢，谁知道是不是把你卖进去给人卖命的！要我说，你要来也该来我们北斗啊！我们的星航系别说在拉兹塔尔，在咱们整个华盟第一象限区也是名头响当当的！你进来我们这里，保准未来前途无限！咱们一起研究研究，说不定哪天就嘎嘣一下把这个虫洞啊就给做出来了呢……” “……”林沐囧着一张脸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位老爷子——您把虫洞当什么了啊，还嘎嘣一下就给做出来了…… 而其他几位老人家听他说完这话，个个都不干了。 “什么北斗啊！要说星航系最有名也该是我们繁盛吧？” “谁说的，必须是我们炎华啊！” “还必须呢，你把我们松平放在什么位置上了？” “嘿，几个老不死可别忘了我们玉灵也还在呢……”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几个上了岁数外表看来似乎没有一个是在300岁往下的老爷子维持着把林沐围在中间的姿势，满面红光地吵成一团。 从刚刚开始就有些发晕的林沐被吵得耳膜生疼，但又怕伤着老人家们不敢用力挣脱他们一个个拽在自己身上的手，一时间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他之前……的确预想到了自己的这个虫洞建模提前一百五十年拿出来展现在人们面前，虽然中间有种种谬误，甚至在林沐看来很多都是极其荒诞的错误，但是，现在毕竟不是一百五十年后，虫洞技术的研发滞涩得比那个时候还要厉害。 如今这个建模一拿出来…… 造成的影响，已经远远超过了林沐的预想。 他之前，是不是想得有些太简单了？ 林沐有些苦恼地想。 抬起头，看向人群外，唯一没有参与进“争夺”自己的这场大战中来的那位白发老人。 对方穿着一身儿特别精神的月白色复古唐装，鹤发童颜慈眉善目，见林沐冲自己看过来，还对他咧嘴笑了笑，十分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林沐嘴角一抽。 老爷子您就别装了＝＝ 他努力用眼神传达着以上信息。 别以为他不知道，刚刚就是您喊的一句，“嘿就是这小子做出的那个建模”，才让原本“围攻”着您的这群人集体冲他来了！ 看着那老人家冲着自己眨完眼睛，将紧紧攥在手里的资料卡往兜里一揣，转身大大方方地就要往赛场外走，林沐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诶！老张你往哪儿去！回来！资料卡给我还回来！” 这个时候一位老人家偶然间注意到了林沐的视线，跟着看过去，就见到那位张老爷子都快消失在人群之外的背影，于是不由一声大吼。 紧接着，一群老人家呼啦啦放开扯住林沐的手，集体向被叫住以后并不停脚，反而走得更快了的张老爷子急吼吼地追去！ 林沐站在原地呆呆地揉了揉被抓痛的肩膀和手臂，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趁着这个时候开溜，肩膀上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林沐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俊脸笑眯眯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当中—— “嗨，这位学弟。能冒昧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听学长我说两句话么？” 对方用温柔磁性的声音语气柔和地说道。 林沐却双眼发直地呆愣愣站在那里，盯着对方的脸一言不发。 被盯得有些发怔的楚莫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脸上应该没有沾到什么脏东西啊？ “这位学弟？”他再次轻声唤。 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楚莫一时只觉得困惑极了。 但是他其实并不知道，林沐这个时候心底响彻的惊叫声简直快要冲破云霄—— 啊啊啊啊啊！！！他竟然在现实中看到了这张脸！！！ 这张，属于在系统里给他上了一个月课程的那个超美型年轻讲师的脸！！！！！ 原来他是真实存在的人类？不是系统自己凭喜好（？）捏造出来的？！ 林沐瞪大眼睛，和一直得不到回应因而笑容变得有些僵硬的楚莫对视良久……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转身，飞快地向反方向逃命一样地跑（逃）走了。 被留在原地还保持着伸手姿势的楚莫：“……” 这位学弟，你这个反应……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啊。 第16章 初见PLAY 林沐气喘吁吁地拐过一个转角。 并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人追上来，他长长出了口气，背靠在墙壁上，仰头微微喘息。 ——怎怎怎怎怎么办！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向自己这边凑近过来，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就转身从对方眼前逃走了！ 根本就没有给人家留出反应的时间！ 会不会被当成奇怪的人？ _(:з)∠)_他其实并没有想要逃走的啊。 林沐转过身用额头抵着墙，一下一下地轻轻撞着——只不过是当时瞬时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他是真的以为这一个月以来与自己在系统中朝夕相处的那位讲师是系统自行生成的虚拟影像，哪里想到会在现实中遇到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就在几天之前他还一直都在利用着系统的“讲师解惑”功能把人困在小黑屋（不）里一下午一下午地请教着问题。 而且还不是人家正在教他的初级基因学，而是虫洞建模方面的问题。 想到系统里近距离为自己答疑解惑时年轻讲师那张虽然也很美但是却从不带一丝表情的脸，和刚刚那个对自己笑得十分和善的英俊青年…… “哇啊啊啊啊——！！！” 为什么要跑走为什么要跑走为什么要跑走！ 林沐疯狂撞头。 这样不显得我很心虚了吗但其实我一点都不应该心虚啊那个人对我来说就是陌生人啊而且还是他主动来找我搭讪的呢我又没对他做什么奇怪的事！！！ 所以到底为什么我要落荒而逃简直丢脸好想找台时间机器……QAQ 林沐一边撞头一边嘀咕嘀咕嘀咕。 “……”在他第一次开始撞墙时就已经追过来了的楚莫。 他这是应该过去再搭一次话呢，还是该安静地待在原地假装自己根本没追过来？ 看着不远的前方那个明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撞头撞得砰砰响听得他都觉得有点疼的少年，楚莫嘴角微抽。 对于对方在自己过去搭话后像见鬼一样飞快跑走的反应楚莫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会是这么神奇的反应？难道他长得很像坏人？ 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颊，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挺有信心的楚莫表示，虽然他搭话的动机的确不纯，但表面上可是一点都没有把这意思流露出来哦？ 难道这小家伙天然具备小动物一样敏锐的（各种意义上的）直觉，会在感受到被威胁时自动触发？ 勾了勾嘴角，楚莫轻手轻脚地慢慢走到对方身边。 正在那里一下下撞着头的林沐就感觉一大片阴影突然从斜上方投递了下来。 他扭过头，就看见之前让自己做出了那么可疑又丢脸行为的罪魁祸首（？），正笑弯了一双好像有星辰碎落在其中的黑亮眼睛，极近距离地站在自己身边，脸上的表情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温和儒雅，然而不知为何，却让他瞬间感到一阵恶寒…… “追到你啦～” 那个人用林沐十分熟悉的柔和嗓音万分愉快地说着，伸手过来，牢牢扣住了他的肩膀—— “我之前做了什么让你感到厌恶的事情吗？如果是的话我道歉。对不起啦小师弟，经常有人抱怨说我神经粗，惹怒了别人还不自知，但我其实并不是有意的，可能真的某些方面像他们说的那样，有点迟钝吧……总之真的对不起，不管我做了什么让你感觉讨厌的事，请相信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好不好？” 对方眨巴着那双星辉熠熠的水润眼睛，语气柔和得简直要将任何一个听到这声音的人整颗心都融化。 林沐悄悄挣动了一下肩膀。对方的手就像铁箍一样牢牢握在他的肩头，虽然并不会让他感觉到疼痛，但是若他想要凭力气强行挣脱，却也是完全无望。 然而偏偏，对方在手上做着这样强势动作的同时，脸上却还带着那一副无比谦和温文的表情，嘴上还说着听起来十分礼貌、甚至会让被道歉的一方听后产生不由自主的强烈内疚感的台词…… 林沐＝＝脸看他： “……你先放开我再说这样的话可能会显得更加可信。” 楚莫闻言脸上表情一怔，紧接着垂眸，眼神直勾勾地望进林沐眼中。 后者毫不示弱地笔直回望过去。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彼此对视了几秒，突然，楚莫慢慢放开箍在林沐肩膀上的手，退后几步，缩着肩膀意味不明地无声笑了起来。 林沐无语地看他。 ……这人怎么回事？自己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吗？至于让他笑到浑身发抖？ 他疑惑的眼神看在楚莫眼里，让他一时间笑得更厉害了。 于是林沐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异样起来—— 他开始觉得自己刚刚见了对方就跑的行为好像一点都不失礼也不丢脸了。 因为这个人的确很可疑＝＝ 楚莫看着林沐渐渐变得充满怀疑的眼神，终于停下了莫名其妙的大笑。 “嗯……我真的不是什么可疑的人。”他努力摆出一张严肃正经的面孔，同时从他腕表型的个人终端里，点出了张什么，将临时权限开放给林沐。 林沐微带戒备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的表情坦坦荡荡，于是稍微靠近过去一点，去看那张屏幕。 “塞兰学院336级，楚莫，学号：SLXL336XXXXX0001……” “学生证？”林沐眨了眨眼睛。“你是塞兰学院的学生？” 对面的楚莫笑眯眯点头，“是啊，”他说着，见林沐脸上还是有些困惑外加未曾完全褪去的微带怀疑的神色，不由苦恼地叹了口气，“还是觉得我很可疑？” 林沐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就迟疑着点了点头。 楚莫见状不由连连苦笑。 “真是被我家那位老爷子害惨啦！”他似真似假地抱怨着，又从腕表中拉出了一张屏幕： “我想，你应该认得出这位吧？” 林沐视线落在屏幕上，见上面显示出的正是之前害自己被人“围攻”的那位老人家的影像，不由嘴角一抽。 “认得出是认得出，”他有气无力地说着，一脸似乎有什么美好的憧憬被无情粉碎了一样的失落憔悴，“但是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认出他来_(:з」∠)_” ——认出那是自己一直以来尊敬着，仰望着，在心底默默拜服和憧憬着的，奠定了整个人类对虫洞研发方方面面理论基础的那位张松涛老先生。 楚莫对他此刻的心情表示感同身受。 “我明白。”他同情地拍了拍林沐的肩膀，“我明白的。抱歉啊，我家导师给你添了那么大麻烦。” “……哈？！”林沐反应慢了半拍，等脑筋终于转过来意识到楚莫刚刚那句话里透露出了怎样不得了的信息，他禁不住扭过头，瞪大眼睛看向身边的这人：“你是张松涛教授的弟子？” 被瞪住的人看了他的反应后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是啊。”他笑，“就是老师授意我来找你的。趁着……呃，他制造出足够混乱的时机。” 他说到这里，林沐也想起了他来找自己搭话之前，那位老人家揣着自己参赛的虫洞建模资料卡，作势欲逃的那件事。 两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原来那是故意的吗。”林沐木着脸看向楚莫。 楚莫苦笑着点头，“老师说，只有这样才能给我制造出充足的诱拐……啊，不是，是与你单独接触的机会。” 顶着林沐一脸“你刚才说诱拐了吧的确是说诱拐了吧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的无声控诉，楚莫努力微笑： “所以，现在愿意和我好好谈一谈了吗？林沐学弟？” 林沐闻言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头。 楚莫微微笑了。 “那么跟我来吧。我知道有个地方，现在的过去的话，一定不会有人来打扰。” 说完，转身便走。 林沐眨了下眼睛，随即，就毫不迟疑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而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里，背对着他的楚莫，脸上则露出了足可以再将他吓跑一次的，讳莫如深的笑容…… 第17章 学弟是可爱的男孩子 林沐和楚莫站在走廊尽头相对无言。 “我以为你说出那句‘一定不会有人来打扰’，是在预示说要带我来的会是一个很高端神秘的地方呢。”脸上的表情认真严肃到像是在讨论什么重大学术问题，然而林沐口中说出的，却是意外的充满吐槽意味的台词。 一边的楚莫被他失望（？）到极点的眼神看得一阵心虚。 “这只是很简单的逆向思维而已。”他努力做出一脸淡定的模样，内心却其实在默默OS—— 所以说你为什么把它想得那么高大上→_→就算是张松涛的弟子也是没办法在基璐伯中央科技展览馆里如入无人之境对整个场馆布局了若指掌甚至能随手就找出一堆你想像中的隐藏通道秘密房间什么的啊！ 少年你到底是把他和他家老师想成了什么万能得不得了的神（苏）人了＝＝ 林沐不吭声，只沉默地用一双清澈黑亮的眼睛定定注视着他。 “……真是败给你了。”楚莫简直被他看得没了脾气。 而且…… 被那双眸光凛然澄澈到不可思议的眼睛那样专注地凝望着，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很想抬手揉一揉眼前这个小家伙看上去就很软很好摸的脑袋。 楚莫忍耐了很久才没有真的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 “总之我们先进去再说。” 扭过头不再去与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对视，他一边用终端上的临时通行证刷开房门，一边揽着林沐的肩膀，将人向房内带去。 林沐象征性地稍微挣动了一下。与一个才刚见面不久的“陌生人”——虽然因为在系统里与顶着对方那张脸的讲师几乎朝夕相处了一个月让他对那张脸真正的主人还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实际的陌生感——如此随意亲昵地像是熟识了很久并且关系还很不错的朋友一样的亲密接触并不是他所习惯的。 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他却并没有强硬地干脆挥开楚莫自来熟地揽在他肩头的手。 两人于是就这么“哥俩好”地一起走进了房间。 这是大赛为受邀的评委们专门准备的评委休息室中的一间。 看楚莫之前刷开房间的熟练样子，林沐推测这间休息室应该是张松涛教授专用的——到了张教授这个级别，就算他本人对这些场面上的东西并不在意，其他人也不可能和他一样随意应对。 而就像是要证实林沐的猜测一般，进了房间以后的楚莫明显比在外面的时候要显得更加放松了。 他熟门熟路地从一侧墙壁里拉出了一个内嵌式的小型冷藏库，回过头来自然而然地招呼林沐： “喝点什么？” 林沐想了想，回答：“白水，谢谢。” 或许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实在太过严肃和认真了吧，这种一本正经地道谢的样子看在楚莫眼里直让他感觉可爱极了，不由转头掩饰性地轻咳了一下。 “咳……白水的话，还是喝温的比较好吧？”他先是从冷藏库里取出了一瓶自己常喝的冷饮，然后走到另一边一个看起来像是DIY水吧的地方，取出一次性杯子，为林沐倒了一杯温水。 林沐接过杯子乖乖道谢。 楚莫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学弟乖巧得不行——完全就像他之前所认为的那样，又认真又很有礼貌，在某些地方有着在他看来十分奇妙的坚持，而在另一些地方却又同样奇妙地会变得异常呆萌…… 感觉，好像有点可爱得过分了啊。 楚莫一边盯着人家一直看啊看，一边在心里似乎无意识地想。 林沐被他这实在有点热烈得过分的眼神看得一阵后颈发凉。 他开始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反省一下因为一张学生证和对方口说无凭的“张松涛教授弟子”的身份，就放下戒备乖乖跟着对方走了的这个轻率决定了。 楚莫像是察觉到了他此刻些微的后悔和不安的心情，突然扬起嘴角对他微笑了一下，一瞬间整个给人的感觉竟奇异地变得极其沉稳可靠。 “安心安心，我真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他投降似的举起双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片比一般的电子卡要小上许多的电子卡片，顺着茶几将之滑到林沐面前。 林沐并没有立刻就急着去接，而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对方——什么东西？ 楚莫对他眨眨眼睛，这个明显有恶意卖萌嫌疑的动作让林沐莫名想到了之前在赛场上对他做过同样动作的那位张老教授…… “老师给你的。”像是要配合林沐脑中倏然浮现出的属于那位老人家的影像一样，楚莫笑眯眯道，“说是想传达给你的信息都在里面了，让你回去看过以后好好考虑一下——所以说到底我不过是个负责送东西的，要说有什么企图的话那也应该是老师才对，我可是很正直的人哦！只有这一点，我不想被学弟你这样可爱的孩子一直误会下去。” 说着，他眯起眼睛，一脸真诚地看向林沐。 相处了一段时间对这位以学长自居的家伙能够若（厚）无（颜）其（无）事（耻）地说出一些耻度爆表台词这种事已经有点习惯了林沐完全无视了对方那可以称之为调戏的恶意用词，和与之截然相反的自以为“真诚”的眼神，面无表情地吐槽了一句： “我可是男孩子哦，‘学长’。” “……”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的楚莫。 看着对方一脸难以相信的吃瘪样，林沐瞬间心情大好。 将茶几上的卡片拾起塞进上衣的口袋里，他放下手中的水杯站起身来： “那么，我这就告辞了？请转告张教授，卡片里的内容我会仔细阅读，也会认真考虑的。” 被他的动作惊得瞬间回神的楚莫闻言马上也跟着转到正经模式。 “不再多坐一会儿？”他一脸遗憾地说着，动作上却是也跟着起身，随着林沐一起往门口走：“我们才刚坐下没多久，连话也没能说上几句。” 林沐在门前停下脚步，侧身正面与他相对，“抱歉要辜负你的好意了，学长。不过我已经跑出来太久，再不回去的话主办方大概要全馆‘通缉’我了。” 他这样一说，楚莫这才想起他还有着参赛选手的身份，之前能趁乱跑出来是因为赛场那里发生了意外，现在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想来意外也该差不多平息，会场的秩序也该随之恢复了。 这个时候林沐如果人不见了，的确会引起很大的麻烦，同时也会让主办方、评委和观众们对他印象大降。 想到这里他立刻刷开房门，对林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抱歉，一时疏忽竟然差点忘记了这件事。你现在回去我想应该还来得及？” 林沐也是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现在离开应该还是赶得及的才决定匆匆告辞，对楚莫这样通情达理的反应，自然感觉很是熨贴，于是便礼貌一笑： “应该没问题的。那么，我这就失礼了，学长。” 楚莫对他微微颔首，眼见着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垂下眼帘，低低地笑了…… “似乎……比我想的还要更加讨人喜欢呢，小沐。” 已经走远的林沐自然是听不到楚莫这一句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感叹的。 他赶回赛场的时候幸运地之前的混乱才刚刚平息，几位老教授又恢复了开赛之前那高高端着的德高望重模样，一个个坐在评委席上，有模有样地品评着场馆中央的参赛作品展台上，排列投影出来的一个个建模。 林沐轻手轻脚地溜回选手席，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不少选手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下意识地向评委席那边瞥去一眼，就见张教授若有所感般转过脸来，远远地对自己眨了眨眼睛，一副“我们有秘密已经是同志了”的样子，林沐嘴角狠狠抽了又抽。 ——这种多年怀抱的憧憬一次又一次被憧憬对象本人亲手打碎的强烈幻灭感。 你们稍微感受一下_(:з)∠)_ 僵硬地挺直背脊坐在那里，全程围观着整场比赛中规中矩地结束，当主持人宣布最终评选结果会在闭幕式上正式宣布，本场比赛到此结束的消息以后，林沐飞快起身，逃也似地离开了会场——他已经瞥见之前曾经拉住自己不放的那几位老教授还没等人家主持人话说完，就按耐不住起身向他这边走过来了！ 他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被围住拉扯一次！ 以最快的速度出了赛场向住宿的旅馆回赶，林沐这个时候还并不知道，就在他正向旅馆拼命回赶的这段时间，整个星网上因为他的虫洞建模，而掀起了一场怎样巨大的风波…… 第18章 名动四方 事情的起因是一篇最初看起来似乎毫无惹眼之处的自称树洞贴。 《浮生杯建模组比赛现场上演全武行！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啦！》 ——以一个比起事实更像是某种噱头的标题，楼主开始了自己的这篇树洞。 “8月9日，‘浮生杯’赛程的第六天。楼主和小伙伴们没能抢到前天实验操作组的现场票，心塞塞的。已经连续三年错过现场见证男神华丽流畅实验操作的楼主如果没有成功抢到今天建模组的观众票的话，或许已经哭着离开基璐伯了吧。[拜拜] 但是幸运的是楼主和小伙伴们抢到票啦！可以现场围观我大华盟的骄傲张松涛老先生啦！就算这次比赛（一如既往地）看不到什么亮点，能见到张老先生对注定考不上塞兰的楼主来说也已经是一件值得绕着整个基璐伯跑上十圈的幸事了！ 在入场之前还是这么想着的楼主，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楼主，现在想起来，真是觉得那时的自己真的好天真，也真的好幸福呢……” ——没什么新意甚至有点拖沓的开场白。 很多人看过这完全没有任何实际内容的主楼，就没有更多的耐心和兴趣再在楼里继续等接下来的内容了。 反正肯定又是一个想搏出位的标题党吧。 自从各大赛事在七月中旬相继开幕以后，这样的人每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以至于人们几乎每一天都会受到各种自称持有独家爆料/惊爆消息/惊天□□之类的楼主的各式各样刷屏袭击，再花哨的题目到了一个月以后的现在对大众的吸引力也已经近乎于无了，如果不能在开篇就爆出真正有价值的猛料，这种贴子向来是被瞟一眼就过，没有再看第二眼的价值。 大部分人都这么认为着，转头就将这篇帖子抛到了脑后。 然而等到他们刷完其他贴子回来，却意外地发现刚刚被他们所抛弃的那篇树洞贴竟然在短短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就被顶成了热门，贴下的回复已经超过十几页…… 这什么情况？真有大料？ 大量网友满心好奇地随即点入了这篇贴子。 然后…… 真是不点进去不知道，一点进去人吓尿！ 以张松涛老先生为首的一众老教授为了一个参赛作品在全场几百人面前大打出手？ 大！打！出！手！ 夭寿啦老教授们这都是肿么啦难道被人夺舍了吗！ 说好的德高望重斯文内敛呢？！ ……等下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那句“为了一个参赛作品”吗？什么样的参赛作品竟有这样的魔性？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啊隔壁已经有当时的在场者又开贴爆料了！据说那个参赛作品是一个前所未见的新虫洞建模哦。 卧槽！虫洞建模？！ 虫洞建模？！迅速前往隔壁围观！楼上好心人求个直达地址！ 扔地址：【浮生杯群殴事件后续揭秘——神秘新建模】，不要感谢我，我叫红领巾。 ……………… 网友们看贴看得如痴如醉。【不 虽然最开始大家的讨论重点都集中在几位老教授竟不顾形象地当众群战成一团这件事上，但是随着有当时的在场者参与进讨论中来，话题很快就被拉开到引起了这场争端的那个参赛建模身上。 【[爆料]浮生杯群殴事件后续揭秘——神秘新建模】 0L：楼主先坦白，我是学星舰设计的。虽然和虫洞神马的也有那么一点点稍微沾边的关系，但完全不到可以理解透现场参赛的一众建模的程度。楼主之所以来观看比赛只是因为想亲眼见见张松涛大大（对的没错我就是张大大的脑残粉我脑残我骄傲想喷我你随意～啦啦啦～），但没想到一不小心好像见证了一个奇迹的诞生。 ……我说的不是你们喜闻乐见的群架事件，而是虫洞建模啦虫洞建模。 以下是楼主记录下的相关数据【图表】【图表】【图表】 虽然楼主不是专门研究虫洞的，没法从更专业的角度评价什么的，但是这个建模给出的几样数据【引用列表一】【引用列表二】【引用列表三】 看起来感觉简直靠谱啊！求专业人士分析，这是不是真的可行？根据这个建模，能否真的实现虫洞制造的第一步？ 1L：卧槽我看到了什么？我读书少楼主不要骗我！ 2L：大哥求解释，学药剂的表示完全看不懂楼主列举的数据说明了什么。 3L：楼主不是绿吧？这些数据看起来完全不合理啊！无法想象按照这个标准做出来的模型可以成立。 4L：三哥莫怒。根据楼主表中给出的几个数据【截图】【截图】，试着临时建立了一个模拟程序，虽然三秒毁，但的确有有效运行时间【附动图】 5L：给楼上学霸跪了！三分钟看图出程序我也是看醉了。 6L：同根据楼主给出的数据建立了部分模拟程序，同三秒毁【附动图】 好奇原建模制作者使用的是什么样的运行规则，亲测几种规则大部分三秒毁，无法稳定支持程序持续运行。 7L：救命这楼已经被学霸攻占了。做不出模拟程序的我这就去死。[拜拜] 8L：同在现场的和楼主握个爪。表示身边星航系的师兄已经疯了，反复在终端进行着看不懂的运算，叫他也不理人，早知道就不该来这种场合约会的，心塞塞的。[大哭] 9L：楼上秀恩爱的滚粗好吗。这么严肃认真的学术讨论楼里你来放闪光弹合适？祝分手。 10L：祝分手。 11L：祝分手。 12L：祝分手。 13L：233333楼上的大家你们不要这么不友好。8L和你们什么仇什么怨啊2333333 14L：靠张教授又把资料卡拔走了！明明已经散场了应该有半小时的观众自由参观时间的！这时候把资料卡拔走是闹哪样！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我有四五页的数据还没看完呢QAQ 15L：瞿教授揍得好！张教授吃独食这是要犯众怒的节奏！快把他揍倒把资料卡抢回来再插上！ 16L：快揍倒快抢回来插上+1 17L：快揍倒！快插上！ 18L：快揍倒！快插♂上！ 19L：……你们…… …… …… 3072L：没戏了。教授们打成一团被组委会主席拉走了。跟着一起的还有HU官科驻基璐伯分部的负责人。这是要官方插手的节奏啊。 3073L：说起来，这个建模的制作者叫什么名字？有人记得吗？ 3074L：同问。 3075L：好像是叫“林沐”吧，以前没怎么看到过，挺陌生的名字呢。 3076L：……卧槽？！ 3077L：……卧槽？！ 3078L：……卧槽？！ 3079L：……楼上三个什么情况？ 3080L：我是3076L。你们都不知道？林沐是基因组老牌的明星选手啊！几乎次次参赛都要获奖的，特别牛！ 3081L：楼上+1，而且林沐实验操作也牛得没话说啊！还记得前天浮生杯官方公布的一段当天实验操作组的参赛视频么？官网下面多少人嗷嗷叫着舔手的？虽然没放出脸，但那个视频里在操作的人，就是林沐啊。 3082L：惊现学神！林沐大大你好，请收下我的膝盖_(:з)∠)_ 3083L：请收下我的膝盖_(:з)∠)_ 3084L：这林沐什么人啊？还是人不是？！这么全才简直是要把普通人都逼死的节奏！只会做药剂的还怎么活？ 3085L：只会驾驶战机的还怎么活？ 3086L：只会做数学题的还怎么活？ 3087L：什么都不会的已经没法活。[拜拜] [拜拜] [拜拜] …… 整个贴子彻底炸锅了。 林沐的名字随着虫洞建模各种数据的相继曝光，以及#浮生杯全武行#话题热度的持续攀升，而迅速传遍了整个华盟。 无论网络还是现实中，到处都有人在热议着这次的事件，然而，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林沐此时却坐在旅馆房间里，对着眼前已经被读取出内容的电子卡片发呆—— 张松涛竟然主动提出要收他为徒？！ 那个张松涛！ 与巨大惊喜同时降临的还有同样程度的不可置信，林沐的目光再度扫过那封言辞恳切得与写出它的那位老者本人所拥有的声誉和社会地位完全不符的短信…… 自己做出的那个虫洞建模真的拥有赢得张松涛如同程度的重视的价值？ 一时间，林沐自己也有些拿不准了。 第19章 暗潮汹涌 楚莫送走最后一个直到离开前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不停数落着“张松涛这老东西忒不厚道小楚啊你跟着他太受苦了简直前途无亮不如考虑跳槽到我这里来如何啊”之类的客人，转过头，就看见被数落的对象——自家老师大人正惬意地坐在沙发里一脸满足地喝着冰镇雪梅汁，完全没有半点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 楚莫不禁挑了挑眉。 ——果然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他家老师帅帅哒！ 能对自己全民骄傲这个身份的形象不在意到这种程度，甚至也不在意广大群众知道自己平时是这副样子后会是什么反应，无论在人前还是人后都是这么地我行我素表里如一，老师真是帅得一比！ 不过，“您偶尔也要顾及一下别人的面子吧，老师。”带着一脸懒洋洋满不在意的笑容，完全看不出之前送别客人时那副温文有礼沉稳可靠模样的楚莫自然而然地在导师对面坐下，伸手也为自己取过一杯冰饮，慢悠悠地边喝着，边语气轻松到不像正与导师对话一样道。 被誉为HU科研界的瑰宝，全华盟科研工作者的憧憬和骄傲，尽管本人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但还是被各路媒体刻意打造成了一位公众眼中标准的德艺双馨（？）伟大学者的张松涛张老先生闻言掀起眼皮瞥了自己这个小弟子一眼，那懒洋洋的神态与对方如出一辙： “那几个老家伙在我面前还有面子可言？”他嗤笑，“一个比一个脸皮厚，你忘了去年你入学的时候为了把你挖走他们都干过些什么好事了？现在居然还好意思在你面前摆出一副若无其事高贵冷艳的老前辈样儿来……简直就是让我也跟着一起丢脸。” “……噗。”楚莫被自家导师毫不留情的辛辣言辞逗笑，低头闷闷咳嗽了几声，“老师，高贵冷艳不是你这样用的。” 张老教授随意地摆了摆手，“这点小事不要在意。那群老家伙也不用太在意——他们翻不出什么花来。去年他们想挖你没成功，今年想挖你小师弟，结果也是一样。比较麻烦的是HU官科那边，你看到今天来的那个崔部长的表情了吧？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看来，HU官方也是急躁了。” 楚莫听自家导师说起正事，也跟着收起脸上调侃的笑意，只不过，他的关注重点和张教授似乎不太一样： “老师您这么有信心？觉得那位林沐学弟一定能成为我的小师弟？” 张教授闻言似乎看傻子一样看了目前还是自己最小弟子的楚莫一样，“那不是必然的吗？”他反问，“不是老师我自夸，整个华盟，甚至整个HU，我张松涛主动说一句要收徒，你觉得别人会是什么反应？” ——只要不是脑子有病，肯定都不会拒绝的吧。 楚莫默默回答了一句。 不过，老师您这次可是有一点失算了呢。 即使不成为您的学生，林沐他只怕也…… 呵。算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楚莫摇了摇头。 林沐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只有他本人清楚，自己和老师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对最终结果其实是不会有所左右的。 所以与其纠结于此，还不如说点更实际的，比如，“那老师对HU官科那边打算怎么应对？” 楚莫正襟坐直，以示自己此刻的认真端正态度。 “林沐的建模虽然问题不少，但同样有很多能够带来新的启迪和可能性的地方。它的价值远远超过谬误，这点老师您能够判断出来，其他几位老人家和HU官科那边派过来的代表自然也不会错判。” “若能拿到比提交给浮生杯大赛的表面资料更进一步的详细资料，尤其是其中几项程序所独有的前所未见的运行规则，或许整个联盟对虫洞的理解和研究都能踏上一层崭新的台阶，这是整个HU都无法拒绝的巨大诱惑。” “老师您的出走和远离HU官科中心是用无数理论原理的公开为代价，和顾及您本人在民间所拥有的巨大声望，而使得HU官科想不放行也不可能，但是林沐……” 他一个无名无望的小小少年，在联盟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即使有着在拉兹塔尔核心政府部门工作的父母，实际上也并不能为他提供任何有效的庇护。 HU官科想要强行将他“征集”过去，可以说，完全不会有任何阻碍。 林沐甚至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选择乖乖顺从。 虽然楚莫对HU官科并无恶感——毕竟这个人类联盟官方科研机构自始至终都是以全人类的生存发展和利益为出发和立足点，并非是私利至上，虽然有时手段过于刚硬和激烈，但并不是完全的霸道和不讲道理，就算是强硬征集了民间很有威望的科学家进入其中，也不会对对方的研究横加干涉，而是提供更好的条件，甚至对对方不配合的态度，也是多方容忍，而非用更加非常的手段去胁迫威逼之类。 而张教授之所以出走HU官科，也并不是因为受到了迫害或者双方闹出了什么不愉快，而是他认为他毕生所学已经尽数向整个联盟所有人完全敞开，短时间内他不觉得自己在学术上还会有更大的突破，自然对自己研究环境的要求也就不再以HU官科给出的最高标准来衡量——也就是说，他认为自己的后续研究在哪里进行都是一样。 既然如此，与其待在HU官科过于官方严肃的环境中，不如回到他的故乡，到自己曾经的母校来任职，看着四周青春洋溢，充满着希望和梦想的年轻学子，或许他这颗因苍老而有些沉寂的心，会就此再绽放出新的灵感和闪光呢？ 总之，这师徒俩对HU官科并不反感，但是他们也并不希望看到林沐现在就被招揽进入HU官科。 楚莫怎么想的暂且不说，单就张教授而言，他是不希望看到一个正处在人生中最灿烂美好时光的年轻人这么早就踏入HU官科那个氛围太过严肃沉闷的地方的。 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还是个小孩子而已。难道人类的未来都要交托在这样的小鬼手上了吗？你们就不觉得丢脸？” 当年HU官科也是来招揽过楚莫的，张教授当时就是这样回答的，现在轮到林沐，与当年一样起了爱才怜才之心的张教授，眼下已经将林沐看作是自己的准弟子了，自然也不会愿意让他去那里“受苦”。（说好的不歧视官方呢张老师？） “这件事阿莫你就不要操心了。”他看着自家目前排行最小的这位弟子如此真心地为自己未来的小徒弟、他未来的小师弟计较打算的样子，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真是一点也没错——阿莫这小子不是个爱嫉妒的，有容人之量，又有师兄弟爱，有真才实学，为人温和低调，虽然懒是懒了那么一点心也黑了那么一点，但这孩子懂得主动为老师分忧，办事经常不用刻意交代嘱咐什么就能办到他的心坎子里，有了他在身边自己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任何事都需要亲自操心甚至亲力亲为，全部都可以安心交给他去做，简直就是打着灯笼也难再找的绝世好弟子！幸好他当初手下得快！于是笑得更加开怀： “我张松涛的弟子，就是HU官科来，也抢不走。” 看着自家老师脸上熟悉的狡黠笑容，楚莫动了动嘴角，终究没有说什么。 ——总感觉有人要倒霉了啊。 他默默地想。 而短短几个小时之后，他的这个预感真正应验了。 《张松涛教授有意再收徒？！浮生杯事件又添新后续！》 随着这样一篇报道铺天盖地地=席卷各大门户网站和论坛，整个星网再次沸腾了！ 第20章 各方反应 张教授又要收徒弟了？ 距离他上次收下那个被外界普遍猜测或许会成为他关门弟子的小徒弟这才过去了多久？有一年没有？这就要再收下另一个了？ 这速度有点儿不正常啊，张教授以前十年二十年也未必会收下一个弟子的，现在短短不到一年就要连续收两个？ 就是啊。是最近年轻俊才太多还是怎么着，竟然劳动张教授这样的人物连续两年都主动出手？ 嘿别说，楼上这个猜测还真可能最靠谱，记得浮生杯事件起因是什么吗？不就是几位老教授为了争一个参赛作品的资料卡掐起来了。如果张教授要收徒的对象就是那张资料卡的主人呢？ 哦哦哦！这么说来倒真的也很合情合理啊！ 就是，能受到那些老教授一致的认同和肯定，那个参赛的选手一定也是真的有能力的吧？那归到张教授这样的顶级学者手里也很好啊！专业对口，精心培育，说不定十几二十年以后，华盟又要出一位能俯视整个HU科研界的大神啦！ 艾玛楼上说的画面太美，光是想想我就激动死了！ 激动死了+1！ +2！ +公民ID号！ …… 房间正中放大投影出来的屏幕上，一条条消息正飞快地刷新着。 看着到了最后几乎就是一排排刷过的“+XX”字样，坐在屏幕正对面的年轻男子摘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抬手揉了揉胀痛不已的太阳穴。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面料考究的手工西装，即使是坐在舒适的办公椅里，背脊也依然习惯般地挺得笔直。一头黑发一丝不苟地整整齐齐向后梳拢，露出一张俊俏非凡的面孔。 “被那位老人家摆了一道啊。” 年轻男人——HU官科驻基璐伯分部部长曾御叹息一声，侧首望向在他眼前不远处竖起的一块标准尺寸的通讯屏幕。 屏幕彼端，一个灰色短发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端坐在那里，交叠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在手背上轻轻叩击着。 对曾御的叹息他并没有立时做出回应，沉默的空气瞬间充满了这间宽敞的办公室。 许久，仿佛是沉思终于有了结果，中年男人的手指停住了动作，人也跟着抬眼，目光平静看不出情绪地看向对面的曾御： “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那个叫林沐的少年你不必再争取，但是可以以这一次的退让为条件要求张教授对我们的另一项提议放行。” “您是说，”曾御闻言眼神微亮，“让我们这边的学者也参与到对那个新建模的后续开发研究中去？” 中年男子摇头，“以张教授的性格，他在收了那个叫林沐的少年为徒以后一定会争取对方的同意，将整个建模更详细的数据公之于众，让全社会这方面的力量都加入进后续的开发研究中去，这是他一贯坚持的，开放性的研究才能取得开放性的进展，参与进科研工作的力量越多，成效也越大。” 说到这里，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男人眼中淡淡闪过一丝认同和钦佩：“不然你以为张教授之前的那些研究成果是怎么毫无保留地全部向全社会公开发表出来的？我们HU官科从来不会强迫所属的学者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公开到那样的程度。” 学者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私心。 就算是能够造福整个社会的研究成果，在没有达到能够独占鳌头的程度之前，只公开部分研究资料将更多更核心的依旧牢牢把持在自己手里，才是绝大部分人的选择。 像张松涛那样真正胸怀广阔不计较声名利权的学者，这世上又能有几人？ 现在，毕竟已经不是那个不开诚布公地彼此交流自己的研究成果，人类就很有可能集体走向灭亡的旧地球最后的时代了。 男人抿了抿嘴唇，看向对面年轻人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 “曾部长，我需要你想办法劝说张教授让我们的研究员加入他主持的新建模开发研究小组——就算只是做最边缘的助手，也可以接受。” “这……”曾御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对方究竟是在提什么样的要求了。但是反应过来的同时，他也感到有些迟疑：“张教授对自己手下的研究组要求向来严格，以前从来也没有过收入外人的先例……” “曾部长。”对方并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语气严厉地打断他，“所以才说要你‘想办法’。你是那位很看好的人选，将你调离中心分派到基璐伯，也是想看你做出真正的成绩。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让那位失望的吧？” 曾御暗暗握紧了拳头。 “我明白了。” 有些艰涩地说完这句肯定的回复，见对面的男人闻言意料中地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礼貌地与对方道别后切断了通讯的曾御，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定定注视着眼前巨大屏幕上还在不停刷新的留言，眼底的眸光渐渐变得有些莫测起来。 ＊＊＊ 林沐还不知道他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他现在正坐在旅馆房间的客厅里，和陆运相对沉默。 “你说张松涛教授想收你做徒弟？那个张松涛教授？！” 陆运抬手推了推眼镜，虽然语气极力想要保持镇定，然而那不自然地微微发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他此刻全然不平静的心情。 反倒是林沐，兴奋激动忐忑怀疑，各种情绪在他读完那封张教授亲笔写给他的短信后已经在心头挨个儿轮过了不下几十遍，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做到相对理性地去看待这件事了。 他对陆运点头，“我刚刚在星网上查询过了，给我送来据说是张教授亲笔写的这封信的那位学长，的确就是去年张教授新收入门墙的弟子。” ——所以由那人亲自传递来的这封电子信，也应该的确能够被证明就是出自于张松涛教授之手。 得到林沐百分百的肯定，陆运反倒奇迹般地瞬间冷静下来。 “那么阿沐你是怎么想的？”他问，“你想成为张教授的弟子吗？你已经确定了未来的研究方向了吗？” 林沐在原本自己最不看好的虫洞建模这一项上反倒取得了比他在之前已经结束的药剂改良和实验操作两个赛项上更具轰动性的成绩，这是陆运完全始料未及的。 虽然以林沐前面两项的比赛结果而言，他其实有很大可能拿到其中任一项的评委会特别推荐奖，但是相比较而言，能让他成为张松涛教授亲传弟子的虫洞建模这一项，显然更加加分。 而且做了张教授的弟子，林沐拿不拿到评委会特别推荐奖也就不重要了——坦白来讲，被张松涛教授如此看重，亲自来信邀请，无论林沐原本的进学打算是什么，眼下，顺势成为张教授的弟子显然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但陆运不会忘记林沐对基因改良方面研究的执念。 那是他从八年前失去挚爱的祖父母起，就一直坚定的人生信念，是支撑他这么多年以来，刻苦努力学习研究的最大动力。林沐真的能够为了成为张教授的弟子，就轻易放弃在基因改良方面的继续研究和学习吗？ 陆运觉得不然。 果然，听了他的话以后，林沐沉默了。 成为张松涛教授的弟子对整个HU所有科技类的学子而言，无疑都是一个几乎无法抗拒的巨大诱惑，林沐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成为张教授的弟子，也意味着他未来研究的主要方向，就会是虫洞方面了。 他能放下心底对基因改良的执着和坚持吗？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他之所以会想要成为一名学者，最初，就是源自于失去祖父母的无力和不甘。这是他一生也无法摆脱的执念。 室内陷入了一片异样的沉寂。 良久，林沐终于再次开口—— “阿运，你说如果我对张教授请求，说想兼顾基因改良方面的研究，他会不会觉得我贪婪无厌？” 少年眼底带着淡淡的坚定和果决，比起咨询意见，他此刻的表现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无论能否得到认同，都将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行事。 陆运缓缓笑了。 “当然不。”他柔声说着，伸手揉上了对面好友软软的发顶。 下一刻，他看见林沐眼中仿佛有无数星光点亮…… 真是个耀眼的孩子啊。 陆运有点心酸，又有点骄傲地想。 总有一天，阿沐会被别的什么人也见识到如同此刻这般，光芒璀璨的样子的吧？ 对方一定会想把这样的阿沐抢回去藏起来，自己一个人悉心呵护，独占珍藏的吧？ 到了那个时候，呵呵…… 陆运微微冷笑了一下。而在千里之外，正和自家导师一起对着无数投影屏幕上正疯狂刷新着的一边倒的大众舆论倾向满意微笑的楚莫，突然没由来地感觉脖颈一凉—— ……奇怪。为什么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被自家导师使唤着去准备夜宵，很快将这一丝异样感觉抛开在脑后的楚莫并不知道，不久以后，此刻为他带来这一瞬不祥预感的那个人，将会将这飘渺的预感，怎样地，变成他必须面对的悲剧现实。【蜡烛】 第21章 学长的礼物 8月10日，基璐伯中央科技展览馆。 林沐坐在展览馆一层专为游客设置的一家咖啡厅里，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张教授说的“会派来接自己的人”的到来。 昨天晚上下定决心以后，他当即就按照电子卡中张教授留下的邮箱地址给对方发去了自己的回复。 在回信中他对张教授的邀请表示了惊喜和荣幸，但并没有贸然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复，而是提出想要与张教授当面商谈一下的诚恳请求，同时也给出了自己的联络号码——面对面地对谈什么的林沐其实并不指望，他当时觉得，张教授能够与自己进行一番视频通信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地，那边很快就做出了回应，让林沐第二天到基璐伯中央科技展览馆来，张教授会派人来接他前往自己所在的地方，当面与他相谈。 林沐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像张教授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是真的相当看重他，又怎么可能会主动提出面对面与他商谈？ 看来那个虫洞建模带来的影响，真的是远远超出了自己最初的预计。 只是不知道，这个结果对现在的HU和林沐自己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毕竟，那个建模所指向的道路，并非是完全正确，甚至可以说绝大部分是错误的，只有像未来成功攻克了虫洞技术的程峰博士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才有可能从无数的谬误中，找出真正能激发正确灵感的那些部分。 林沐不敢说现在的联盟并没有那样的人物。但是这样的可能性认真来讲，真的很低。 这个建模在未来提出的几百年间，也只有程峰博士一个人从它身上得到了灵感的闪光，更多人在证实它充满错误以后，就将它抛开在脑后，并不多去研究，又或者坚持不懈地研究，但终究也没有看到新希望诞生的可能。 张教授会是那个和程峰博士一样，从中找到正确的灵感和道路的人吗？ 林沐不知道。 毕竟未来这个模型出现的时候，张教授早已经不在了…… 发散的思维被轻叩在桌面上的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打断，林沐侧头，顺着那只漂亮得不像话的手掌向上看去，视线中便映出了楚莫那张俊美到不似真人的面孔。 “林沐学弟，发什么呆呢？学长我来了好久了，你都没注意到我。” 半是玩笑调侃半是认真委屈（？）地说着，楚莫叉开一双长腿，在林沐身边坐下。 本就坐在比较靠外的位置上的林沐一下子感觉身边紧紧贴上了一个热源，属于对方的陌生的气息如同一张绵密的大网，整个铺头盖脸地向他笼罩而来…… 不习惯和人如此接近的林沐不由向双人软座的里侧挪了挪，看起来就像是主动为楚莫让出了一部位座位一样。 后者心安理得地踏实坐下。 林沐无语，“学长，一般这种情况下，你都该是坐在对面的吧？” 而且以张教授昨晚的意思，谈话也并不是会在咖啡厅这种人来人往保密性并不太高的地方进行，林沐等在这里只是为了和被派来接他的人——现在看来就是楚莫没跑了——碰面而已，楚莫其实完全没有坐下来的必要，而是应该直接带人去找张教授才比较合理。 被吐槽的青年闻言挑了挑眉，“我又不是来和学弟你谈事情的，怎么好大模大样好像很正经一样地坐到对面去！” “……”那你现在这样挤坐到我身边难道就很正常很应该了吗？ 林沐连继续吐槽他的力气都没了。 之前那次短暂的接触让他对楚莫这个人有了一点粗略的了解，而这个了解总结起来就是——有才，任性！【不 楚莫说白了就是那种有点自说自话的类型，只不过这个人外在的表现十分温文有礼，经常让人会不知不觉地受到迷惑，看不到他深藏在这种外表下的霸道强势，不自觉地受到了他的影响，最终自以为是自己做出了决定实则是按照楚莫的意思而行事。 这种人无疑是十分可怕的，而一旦他们学会了给自己这种可怕的本质包裹上一层看似无害的外衣，那么这种可怕程度简直就是要翻上好几倍了——对这样的人林沐深有感触，因为陆运虽然外在表现出来的形式不同，但本质而言与楚莫在这一点上十分相像。 林沐的沉默果然被楚莫当作了是了对他的默认赞同。 笑眯眯地单手支住下巴，楚莫侧头看向即将成为自家小师弟的少年： “嗯……老师说让我先带你到他的休息室去，不过今天上午还有星舰设计类的比赛需要他作为评委在场，所以我觉得我们去晚点也是可以的——反正休息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也和现在的状况差不多，还不如在外面来得自在，小师弟你觉得呢？” 林沐哭笑不得。 这就叫上小师弟了？ “学长就这么肯定我会成为你的小师弟？”他不答反问。 楚莫做了个“你是在逗我？”的夸张表情： “哎？难道你这次来是准备拒绝老师的吗？不可能的吧！那可是老师诶！” 边说，他边凑近过来，似乎想近距离地仔细观察林沐的反应。 林沐下意识地向更里面的位置躲了躲。 “学长，你靠太近了。” 楚莫这才似乎有点不甘愿地停住动作。 “小师弟，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哦？你要拒绝老师的邀请的话，作为外人而且还是老师的弟子，我也不好对你的决定多说什么。但是如果你主动提出当面与老师商谈，却是为了要当面郑重其事地做出拒绝的话，那可就太不明智了。” 若是如此还不如直接在邮件中就提出来，起码还能最大程度地保全双方的面子。 林沐抿了抿嘴唇。 “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决定的状况啊。”他含混地小声叹息。 楚莫听了神色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并没有立刻开口。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并肩坐了一会儿，楚莫突然伸手揉了揉林沐的脑袋！ “唔！”被突然袭击成功的林沐感觉到对方的手掌一触即走，并没有停留到要让他可以伸手挥开的程度，不由转头，有些气鼓鼓地看向那个笑得一脸柔和的人： “学长！” 楚莫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抱歉抱歉～” 看林沐还是有些气呼呼的样子，于是笑得愈发灿烂： “心情好点了？” 林沐一怔。 原来……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吗？ 然而不给他更多考虑的时间，楚莫突然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转头，向他伸出一只手： “走吧。” “……走？去哪儿？”林沐迟疑着拉住对方的手，借力站起身来。 “能让你心情好起来的地方咯。”楚莫笑眯眯地说着，并没有立刻放开林沐的手，而是就这么拉着他，一路走出咖啡厅。 沿途不时能听到几声压抑的尖叫，林沐心中隐隐觉得两人现在这个姿态似乎不太对劲，但是楚莫充满莫名令人安心味道的背影，却让他一路迟疑着，终究没有强行挣开被对方握住的手掌。 楚莫对展览馆似乎很熟悉，熟门熟路地拉着林沐一路转过数个大大小小人头攒动的展厅，渐渐来到空无人迹的一处空旷平台。 对展览馆的了解仅限于某几个展厅的林沐之前还真的不知道，馆里还有像这样的一个地方。 他随着楚莫一起停下脚步，目光充满疑问地看向后者。 楚莫对他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林沐顿时一阵恶寒，之前心中莫名升腾起的感动和与之交杂着的某种不明情绪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这里是？” 他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似乎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嘘。”楚莫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而后抬起手腕，仔细对看着腕表上的时间。 林沐看到他的动作以后也下意识地跟着抬起了腕表。 9点59分。 这个时间有什么特别吗？ 林沐刚想出声询问，下一刻，当腕表上数字闪烁，从9：59变为10：00的瞬间，整个平台以一种令人瞠目的方式，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无数温暖却毫不刺目的光芒不知从哪里陡然聚集而来，将整个平台每一处角落都完全照彻。 然而，这并不是让林沐愕然瞪大眼睛的理由。 就在此刻，他感受到了像是在系统的资料库房间中，身处在模拟阳光下时的那种感觉。 温暖，舒适，自然，安心。 ——就像……沐浴在真正的阳光之中！ 第22章 拜师？ 林沐的表情从讶然到平静，最终到彻彻底底的放松。 楚莫含笑站在他对面。 看着在柔和温暖的光芒中闭起眼睛，嘴角自然而然微微翘起的少年，他垂下眼睛，脸上的笑意仿佛连自己也没有察觉般愈发灿烂。 林沐直到那光芒消散久久，也还沉浸在那种仿佛被真实阳光照耀着一般的美好感觉之中，难以回过神来。 楚莫也好脾气地没有打扰他，而是放任了他的这份沉醉。 良久，林沐终于惊醒过来。 “还真是被你发现了一个很不得了的地方啊，学长。” 楚莫摊手，“只是个巧合而已。基璐伯中央展览馆会在每天上午十点钟进行各场馆的能源配放调整，根据每个场馆当天展出内容、参观人数等等因素的不同，每个月总有一两次，在调整的过程中，会出现之前那样的偶然现象。” “你也注意到了吧？这个平台在这个时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他示意林沐看看周围，果然如他所说，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其他人的踪影。 林沐配合地表达疑惑：“如果说在平时也不是不可理解。毕竟基璐伯中央展览馆面积广阔场馆众多，有些地方偶尔会没有参观者也很正常。” “但是现在的话……”正值浮生杯举办期间，成千上万的观赛者涌入场馆之中，这样人潮异常汹涌的时间里竟然会出现一个地方完全没有人迹的状况，“的确是有点奇怪。” 楚莫从腕表中拉出一块警示牌： “因为这个。” “嗯？”林沐看向警示牌，就见上面写着： 【本平台由于设计失误在固定时间会有大量强光集中照射现象发生，请入场的客人们注意在每天上午9：55-10：05之间请勿进入平台，以免造成强光伤害。】 “因为之前那样的现象只是偶然，大多数时间里由于能源配放的不规律，聚集在平台上的会是能够致人眼盲程度的强光，所以每到这个时间，这里才会一个人都没有。”楚莫解释。 林沐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马上又抬眼看向楚莫： “那学长之前信心满满地带我过来，好像很肯定这一次一定会是那极少出现的‘偶然’现象现身的时间？” 对他一直有问必答的楚莫这次却卖了个关子。 “这可是学长我的小秘密哟。”他笑眯眯地说着，突然一把拉过林沐调头向外走去。 林沐这才注意到原来两人的手直到刚刚为止都还牵在一起。 一边觉得两个大男人一直这么拉着手实在有点奇怪，一边又被楚莫拉着不知要去往哪里，林沐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询问后者。 “学长？” 楚莫回过头来对他继续笑啊笑，“好啦。心情也恢复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去休息室等老师回来了。” “唔。”林沐一听觉得这话有道理啊，总不能让张教授来等自己吧？ 于是也就乖乖闭嘴，跟着楚莫一起往休息室走了——注意力完全被转移的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什么事要对楚莫抗议了。 走在前面的某人在额发垂下的阴影里微微勾起了嘴角。 真是好骗啊。 他家的这位小师弟。 ＊＊＊ 林沐这是第二次被邀请进入张教授的休息室了。 不过和上次与楚莫两人的单独相处不同，这一次，他即将直面那位HU史上最伟大的学者，被称为行走中的荣耀的张松涛张教授！ 就算因为之前的资料卡事件对这位老人家多少有点幻灭，但是当他真的要正正经经地和对方见面约谈，林沐还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动和紧张。 楚莫看着少年挺直背脊僵硬地坐在那里的模样闷笑不已。 “放轻松啦小师弟。”勉强忍笑成功，他忍不住出声安慰，“老师私下里还算是个比较好相处的人，和平常人家的老爷子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再说，你之前不是也看到了？老师他啊，真实的模样就是像之前建模会场上的那样，有点恶趣味又十分不拘小节呢。” 所以说你真的不需要紧张成这样的。 “我知道。”林沐不知道是在回应他的安慰，还是在给自己建立信心，“我知道。”他重复。 ——可是就算知道，他现在也完全做不到不紧张啊！ 那可是从童年起，长久以来作为他的憧憬而存在的张松涛教授啊！ 怎么办！越来越紧张了啊啊啊啊啊！ 林沐心里默默做出一张名画呐喊脸。 楚莫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都快憋不住笑了。 这孩子可真好懂。 他边掩饰性地轻咳了几声，边想着，正准备再做些什么来安抚对方，结果突然，休息室的大门叮的一下毫无预兆地被刷开，然后楚莫就看见对面的小家伙像是被什么惊到一样从沙发上瞬间弹跳起来，对着门口的方向就是一个深深的鞠躬： “张教授您好今天很荣幸受到您的邀请我是赛昂一中的毕业生林沐学号是SAXL334XXXXX0110大学志愿第一顺位是塞兰学院没有填第二顺位虽然有点冒险但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啊不不不我并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盲目自大小鬼我只是心仪塞兰学院已久已经打定主意非卿不娶不是是非其不入我之前在浮生杯上获得过基因组XX届XX届XX届XX届和实验操作组XX届XX届XX届的全场最佳奖还有XX届和XX届的药剂改良大奖和XX届的论文大奖所以其实我未来的研究方向最初是偏向基因改良的虫洞是最近几年才开始研究起来的基础打得虽然还算牢靠但成绩完全没做出来所以虽然很荣幸得到您的邀请但老实说我一直很犹豫应不应该接受因为我实在放不下基因方面的研究但如果照实说那您可能就会觉得我太贪得无厌简直就是个不知所谓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厉害到能两者兼顾的自大小混蛋了呃……” 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过度紧张状态下把什么都不管不顾地说出来了的林沐猛地停下连珠炮一样的诉说，一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想到才打开门就受到这种欢迎阵仗的张老先生：“……” 虽然对林沐的紧张状态从头到尾都亲眼目睹但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竟然会做出这种反应的楚莫：“……” ——话说你心里在想什么已经全都说出来了这样真的好么。 师徒俩在保持着弯腰鞠躬姿势彻底僵硬在原地的林沐看不到的上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就说小师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嘛。没错吧老师~(≧▽≦)/~”楚莫。 “嗯。的确很可爱。一紧张把什么都一股脑说出来……这样的孩子现在已经不多见了。【严肃脸摸下巴】”张教授。 飞快交换完意见，联盟的骄傲张老教授一边和蔼得像邻家老爷爷一样呵呵笑着，一边走过来拍了拍还保持着鞠躬姿态的林沐的肩膀： “林沐是吧？嗯……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不要这么多礼，我们不如坐下谈谈？” 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林沐：“……好，好的QAQ” ………… 一会儿之后。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成为我的弟子，但你同时也不愿意放弃自己在基因改良方面的学习和研究，而想要将其和虫洞方面的学习研究两者兼顾？” 听了林沐更进一步的解释，张教授并没有立刻表示同意或者反对，而是总结一样地问了一句。 林沐坚定地点了点头。 “基因改良方面的学习和研究我从十岁就开始认真做起，到现在虽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但是继续坚持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一定可以找到什么出路的——我已经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人离开，却什么也无法做到了。” “或许这种话像我这样的小鬼说出来实在很惹人发笑，会让您觉得我厚脸皮不知自己的斤两。但是，非常抱歉，这就是我的决定。” 看着眼前一边郑重道着歉，再次站起身来认认真真地对自己鞠躬的少年，张教授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你要想清楚，我可是张松涛。”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道。 对面的小少年背脊微微颤抖了一下。 看得出他真的非常纠结。 但是，尽管肉眼可见地如此艰难挣扎着，他却并没有敷衍迟疑，而是十分坚定地再次说道： “……很抱歉，我已经考虑得足够清楚了。” 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令人难以承受的尴尬沉默。 就在林沐以为自己的“不知好歹”已经让对面这位或许从来没有被人如此驳过面子的老人家动了真火，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叫人将自己赶出去的时候…… “抬起头来。” 对方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林沐迟疑着抬起头来，随即映入眼帘的，却是张教授笑眯眯的脸。 “做好入学准备吧。”他的语气更加温和，“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哈？！”被对方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炸到反应不能的林沐。 ——诶……诶！诶？！ 张教授……这是答应自己的请求了？！ 第23章 大赛落幕 事先准备好的种种说辞连一句也没能用上，想象中的重重困难也根本一个都没有出现，张教授的态度甚至从头到尾都完全可以说是和蔼可亲的，不过稍微板了一下脸就很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通情达理姿态大度地允许了自己虫洞研究和基因改良二者兼顾的不自量力请求，这样的结果让林沐直到被楚莫一路从休息室护送到展览馆大门口，都还感觉有些浑浑噩噩，脑子里不清不楚，半点真实感全无。 楚莫看着他这迷迷糊糊一脸茫然的模样忍不住又想伸手去揉他的脑袋了——当然，他在最后关头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 “学院那边老师会亲自去打招呼，确保你的档案一到就会自动转入他的名下。” 在展览馆入口处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楚莫伸手拍了拍林沐的肩膀，将他从恍惚茫然的状态中唤醒，而后才慎重地开始各种嘱咐。 而林沐则在被唤醒过来以后马上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失态，脸颊顿时臊得通红。 不过又想到在这之前更加丢脸的样子也已经被对方看到过了，林沐索性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地又变得再度坦然起来，对于对方的叮嘱也是乖乖点头，示意自己已一一记在心中。 楚莫多少有些察觉到了他的这种心态，当下不由又是一阵忍笑。 “像我们这种入学之前就被学院里的教授看中，直接收为弟子的，和一般的学生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他转念便将这层心思压下，面上继续一本正经一副“我是认真负责好师兄”模样地向林沐传授自己的经验：“首先是住宿问题。老师在塞兰学院内是有属于自己的房产的，之前的几位师兄师姐在毕业之前大多都是直接住在老师家里，这样一来不仅跟随老师学习起来便利，大家也能同时时刻关注老师的身体状况，毕竟以老师他的年纪……” 说到这里，楚莫微顿了一下，脸上似乎时刻都能熟练扬起的温和优雅笑容也不自觉地瞬间黯淡了下去——看得出他实在很不愿意沿着这个话题方向继续再做更深入的思考和讨论。 场面变得有些冷。林沐一时也不知自己现在应该不应该主动开口。 所幸，在他考虑好之前，楚莫似乎已经自行调整了过来，脸上又带上了那惯常不变般的温雅笑容。 “不过这并不是强制性的，事实上老师比较支持第一学年大家还是按学院的规矩来进行正常的住宿比较好，他说人都是需要同伴和朋友的，而第一学年因为有各种各样的活动，是最容易结交朋友融入集体的时段，错过了的话就实在太可惜了。” “所以关于住宿方面的问题，你有一整年的时间可以去慢慢考虑，等住过一年学生宿舍再来做出选择也不迟。眼下需要你重点注意的，是另外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比如，课程上的安排。” 说到这个话题，楚莫的神色变得极端认真严肃。 “作为老师的弟子，同时也是塞兰学院的学生，除了要像其他同级生一样正常遵循学院统一的授课安排，我们每周还要有固定的时间来老师这里接受指导和学习，完成老师布置的课题任务，当然，定期也会进行一些考核——呵，别看老师看起来好像很随和很好说话的样子，如果到时候你的考核成绩让他感觉不满意的话……我打赌那样的老师你不会想要看到第二次。” “另外因为你同时要兼顾基因改良方面的学习，所以老师的建议是你可以自己选修你认为需要进行深入学习的一些科目，而不是跟着专修基因专业的学生一样修习全部的课程——老师认为之前的几年里你既然可以自学到能够在浮生杯上获得那么多大奖的程度，那么接下来的时间自然也可以继续这个模式。而当你有疑难解决不了的时候，老师会为你推荐一些导师，请他们抽些时间出来来为你答疑解惑，同时在你自行拟定选修课程的基础上，也可以将自己的计划拿去咨询一下他们的意见，来辅助你进行更合理的课程选择安排——嗯，别用那么感激的眼神看着我，老师对自己认可的弟子向来极端宠爱，时间久了你也会渐渐习惯起来的。” “最后要说的还有一点，就是有关你的虫洞建模。我想它的出现究竟在整个联盟掀起了一股怎样巨大的风波，经过了这两天你现在应该也已经有所觉悟了吧？老师的意思是想要在开学后成立一个专门的后续研发小组，继续在你原本的建模基础上进行更深入的开发研究，同时，他也会在征询你的意见之后，将整个建模的全部数据和资料向全社会公开，老师的意思是让我先打听一下你的意向，而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林沐闻言没什么犹豫地立刻就点了头。 “在这点上我也是支持张教授……我是说老师的观点的，科学的发展从来都不是闭门造车就可以，而且虫洞技术的研发关系到全人类的未来生存和发展，我并不认为这样大的项目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就是好事。” 林沐郑重道。 楚莫看向他的目光愈发温和充满笑意。 “嗯……我就觉得你会这么说。”他笑眯眯，“好了，老师嘱咐要交代的事情就是这些。那么现在，来交换一下通讯号和邮箱地址？” 林沐从善如流。 两人互相交换过了联系方式，林沐和楚莫挥手道别，一个人慢吞吞地向旅馆返回。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很多，整个人的情绪渐渐沉淀下去，等到在旅馆大厅中看到陆运等待在那里的身影，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所有的慌乱茫然不知所措，统统都消失不见。 对陆运大致说明了一下状况，两人中午干掉了一顿豪华大餐全作庆祝，当晚，在星网上格外冷静客观地围观了由自己的虫洞建模所引发的大量各方各面热议的林沐半点也没有再被触动心绪，而是似乎放下了什么担子一样，一夜好眠，轻轻松松一觉睡到天亮。 那天以后林沐又恢复了在建模事件之前的行为模式。每天上午出发前往基璐伯中央科展馆，去围观当天自己感兴趣的赛项，有时会在展览馆里消耗掉一上午的时间，有时则是一整天。晚上回到旅馆以后立刻就当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进行总结，然后继续因为之前要专心准备比赛项目而中断了的，在学者系统中的学习。不过比起之前，现在的林沐除了基因方面的课程，又为自己加上了虫洞方面的课程，而这时他才惊讶地发现，虫洞方面课程的系统授课老师的形象，俨然正是自家老师大人！ 这说明，系统果然并不是自行捏造出了授课教师的形象，而是在借用某方面的权威人士的外形来作为系统讲师的形象吗？ 可是楚莫……他明明就是老师的弟子，按照常理而言，自然应该是虫洞方面的专家啊？为什么会在基因课程里看到他的身影？ 林沐表示不解。 不过这样的疑问也只是短暂地在脑海中停留了一下，随即就被他抛在了脑后——或许系统对于这些权威人士的形象并没有认真地按照他们各自擅长的领域进行学科分类，而是随意进行调取使用的呢？那样的话顶着楚莫外表的系统讲师会来教授基因方面的课程，也就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了吧。 对于这样的“小问题”向来关注度不高，林沐现在更加在意的，是自己花费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搞清楚的系统的授课模式——并不像当今的大学那样将某一专业的知识在同一阶段分成不同的几门课程来进行授课，系统的授课从一开始就只有一门。而这唯一的一门课程却是结合了各个不同学科的知识，汇总成一体，在进行授课的过程中，系统安排的讲师会从方方面面为使用者导入所有相关的知识。 最开始林沐对这种形式还觉得有些不习惯，但是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他已经开始觉得这样的授课方式似乎也很科学，让他对同一阶段的知识掌握得无比牢靠和远超同龄人的广阔，有时候在观看各种大赛贴子的时候，会发现以前根本注意不到的细节，会自然而然地明白很多以前难以理解的参赛者的设计和操作意图。 这是否只是学者系统强大之处的冰山一角？ 林沐最近总是一边做着笔记，一边默默如此思考。 在这样的规律生活里时间飞快走过，很快，半个月过去，浮生杯的全部赛项都完满结束，在8月21日这天，迎来了闭幕仪式即宣奖大会。 林沐在包括虫洞建模在内的三个比赛项目上的出色表现为他赢来了史无前例的三项评委会特别推荐奖——尽管已经成为张教授弟子的他已经不需要这个奖项来为自己加分。陆运也并不意外地收获了他所参加的那两项比赛的评委会特别推荐奖，可以说，两人的此次浮生杯之旅，收获的结果都十分令人满意。 而三项评委会特别推荐奖，和整个星网上已经大范围传播开的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的“张松涛教授关门弟子”的身份，也让林沐几乎成为这届浮生杯上最受关注的人。 ——是的，“几乎”。 第24章 波澜再起 事情开始于一个在浮生杯闭幕式刚结束就被火速上传到某知名视频网站的现场录像。 录像中，当主持人宣布闭幕式正式开始，整个会场的灯光猛然毫无预兆地集体熄灭，而在被观众席环绕在整个场馆中央的闭幕式舞台上，突然开始闪烁起了星星点点的瑰丽银芒。 就像是旧地球影像资料中出现过的一种叫做萤火虫的发光昆虫一样，光点在黑暗中四散飞舞，慢慢地，点亮得越来越多的这星星点点的光芒，不知何时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银色洪流，蜿蜒流转着，环绕着舞台中心仿佛眨眼间凭空就出现在了那里一样的一个隐约可见极美好身形的暗色身影，如同银河，在环绕着神明。 会场中五万名观众在某种莫名气氛的驱使下，不约而同地集体屏住了呼吸。 而就在此时，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了一阵不规则的奇异鼓点声，银色光点汇聚的光河流动着，奔腾着，在越来越强烈疾驰的鼓点声中，在舞台正中那人身前迅速分流，避让，在一束强光骤然打落下来的瞬间，如同水幕被打散般轰然炸裂开，从水流中，“涌”出了那个渐渐展露出真貌的人来…… “呀！！！！！是谢之仪啊啊啊啊！！！” ——当那人一张皓如明月的容颜在灯光下尽数展露，整个会场的呼吸似乎瞬间凝固了一下。而后猛然间，一阵拔高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浪涛般汹涌而来。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尖叫声中，中央舞台上那个一身改良版联盟军装的黑发男人已经一手抚上了头顶军帽的帽檐，在满场疯狂的尖叫嘶吼声达到最顶点的瞬间抬手，动作利落潇洒地将军帽抛飞，将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完全展露在了现场的数万名观众眼中！ 鼓点声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极富动感的劲爆舞曲，台上的那人抬手动作随意地紧了紧手上戴着的白色军手套，漫不经心地抬眼过来，向正面他一侧的观众席勾唇一笑…… 刹那间，足以掀飞屋顶的尖叫声再次响彻了全场！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发布者是上传完视频就甩手不管了，下面看到视频的可都惊呆了！ Lesili：Σ<(=っ°Д °)っ什么情况！浮生杯这画风不对啊！竟然请谢之仪来做闭幕式表演嘉宾？主办方这是转性了？ 叫我逗神：说的就是。谁不知道浮生杯主办方看谢之仪不顺眼啊！之前他刚出道的时候整个HU都被轰动了，说什么星际时代最具有吸引力和影响力的超级巨星什么的，可是他明明就是我们拉兹塔尔的人，浮生杯的开闭幕式却宁肯请本地的其他明星甚至其他地方的明星，也从来没有哪怕一次邀请过谢之仪来做开幕式和闭幕式上的表演嘉宾，大家都以为有生之年在浮生杯上是别想看到他了。 NeverEP：排右边。不是有坊间传言说向来重视实用性和比赛成果远大于赛事的其他方面社会影响力的浮生杯根本就看不上谢之仪这个明明有着出众的成绩，却“不务正业”跑去做明星的家伙，所以就算二者同在拉兹塔尔联盟，浮生杯也从来都没对谢之仪伸过橄榄枝么？感觉挺真相的╮(╯_╰)╭//叫我逗神：【评论内容】 我大华盟千秋万代：但现在的事实是浮生杯邀请了谢之仪来做闭幕式嘉宾，而他也的确答应了，不然这个录像哪儿来的？或许其实不像传言说的那样？浮生杯主办方和谢之仪之间根本没什么看不顺眼？ 小爷座驾莱因哈特号：说不定的确是呢，你们记不记得很久以前还有另外一个传闻，说是谢之仪除了假期时会离开拉兹塔尔前往其他地区，在学期进行期间从来不会接远离拉兹塔尔的工作——据说他远比大家认为的更在意自己的学业，还坦言以后或许不会专职做明星，而是要进军队呢！他读的可是我们拉兹塔尔的骄傲塞兰学院的军事指挥专业，比起中央军校也不差什么了。难怪之前跑去做明星会有认为他不务正业的传闻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说不定他之前从没有出席过浮生杯的开闭幕式，只是因为在那期间他都恰好有需要在外面进行的工作，档期根本排不开？细心观察一下他的工作时间表的话…… 救了个命又错过现场看男神：给楼上逻辑分析帝跪了。跪求找出更多证据为我谢大证明自己！菊苣你熊哒！ 小爷座驾莱因哈特号：……→_→//救了个命又错过现场看男神：【评论内容】 陆爷就要战战战：抛开传闻不谈，从更现实的角度考虑一下如何？据说拉兹塔尔正在寻求更进一步的地位，我们现在正处在华盟第一象限的[2,2]区，如果有机会更进一步，那说不定有可能进入到[1,1]区甚至核心区！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那浮生杯也好塞兰学院也好，各自在联盟中的地位也会跟着本城联一起水涨船高吧？这对浮生杯主办方和谢之仪来说可都不算坏事。 智商已清零：卧槽楼上惊现谋略帝！ 君咬咬＿我的朋友不可能都是学霸：求大神分析陆爷就要战战战猜测成立的可能QAQ 谢之仪星际后援会：男神上一次浮生杯闭幕式竟然惹出这么多阴谋论也是醉了。你们慢慢讨论，我再去舔一遍视频。[拜拜] 新叶就是个小妖精：……等下有人觉得陆爷就要战战战这个ID眼熟吗？ 溜溜更美味：那一天，渣滓们终于回想起了，曾经一度被他所击溃的恐怖，和那被封印了所有撕逼能力的，那份屈辱……[蜡烛] 麻麻我要回家QAQ：卧槽？！ 叫我逗神：卧槽？！ NeverEP：卧槽？！ 智商已清零：卧槽……？等下什么情况？诶你们怎么都走了……？ ………… 林沐看着瞬间腾起一片哀嚎的评论区笑得直打跌。 “都说让你不要那么不友好换个马甲再去发表评论了。” 他对淡定坐在自己对面看着一叠资料的陆运摇头。 后者从厚厚的资料堆中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懒得换。” 语气十分任性霸道！ 林沐无言以对。 想了想，他没再打扰陆运——从闭幕式上看到演出嘉宾是谢之仪开始，陆运就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他又联想到了些什么，之后又有什么打算的林沐不擅长也没兴趣去猜测和考虑这些事情，看完星网的热闹，见陆运还在忙着他自己的事，暂时闲下来的他还不等考虑接下来要做什么，终端就响起一阵邮件提示音。 林沐点开终端，有些意外地在发件人栏里看到了楚莫的名字。 “是他？难道张教授，呃，老师那边出什么事了？” 他一边疑惑着一边点开邮件，却发现其中的内容不过是一些平常的交代嘱咐而已，大多在之前见面时楚莫都有当面和他说过，剩余的少部分内容则是在提醒他开学前需要准备好的一些东西。 “还真是位体贴细致的好人呢，楚师兄。” 无意识地就给对方发了一张好人卡，林沐一边将邮件中需要准备的内容转移到备忘录上，一边噼里啪啦开始敲打回信。 而另一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善意的举动竟然换来了一张好人卡的楚莫，则是关掉了终端，转头，神情严肃地看向自家老师： “老师，消息已经证实了。那边的代表团刚刚登上星舰，最迟半个月以后就会抵达基璐伯。” 张教授闻言沉默了一阵，突然长长叹了口气。 “准备一下吧，阿莫。” 他叹息。 “平静的日子，恐怕持续不了多久喽。”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在HU浩浩荡荡的星舰群中心区域的几艘巨大马克罗斯级主舰上，出入口缓缓开启，一艘艘客运舰喷射而出，从各自不同的起点，同时奔向同一个目的地—— 拉兹塔尔。 或许即将开启一个新时代的地方。 第25章 开学日 尽管时代变迁，人类的很多生活习惯在生存环境从地球变为各个星舰都市以后，都随着环境的改变而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变化，但是有些东西却是无论时代和环境怎样变迁，也不会轻易更改的。 比如……让古往今来无数学生都为之深恶痛绝的，开学时间。 整个华盟延续着地球时代的传统，每年的新学年依然在九月一日开始。 塞兰学院作为拉兹塔尔最著名的高端学府，同样也不例外。 这段时间以来从楚莫那里陆陆续续得到了不少经验的林沐，早早在结束浮生杯之旅回到赛昂市之后，就开始为开学做起了各种准备。这一天，当他和陆运挥别了送他们直到赛昂星航港的陆家爷爷奶奶，坐上前往基璐伯的客运舰，林沐长长呼了口气，将一个准备好的大旅行箱塞到了陆运手中。 陆运：“？” 之前他还奇怪林沐怎么随身带了两个超大的旅行箱——生活用品在基璐伯那边基本全部可以买到，塞兰学院的学生宿舍据说条件也非常不错，两相叠加之下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是需要学生自己再多去考虑的了，再加上像他和林沐这样在浮生杯上获得了评委会特别推荐奖的，都已经在赛后和学院签署过特殊待遇协议了，他们在学院里的住宿、学习生活，将会在通常的标准上再翻几倍，这样的话就更不需要自己操心一些生活上的小杂事了。 而且比起自己，林沐似乎才是那个在生活上更不用心的家伙吧？ 现在竟然是他在为自己准备一大箱“行李”…… 陆运怎么想都觉得眼下这个局面有点奇怪。 林沐扑扇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定定看着他。 “你会感谢我的。”他认认真真地说。 陆运抽了抽嘴角。 “你那位楚师兄的建议？”这段日子以来他眼见着林沐几乎每天都要和他嘴里的这位“楚师兄”联络好几次，从早到晚，邮件就没断过，每隔上一两天还会有至少一通语音或者视频通话，对方对林沐好得让陆运从正太时期开始就被林沐身边各种突发状况培养出的独特危机感那是蹭蹭地往外冒。 林沐为他语气中针对楚莫而透露出的隐隐敌意感到困惑。 “楚师兄是好心。”他想了想，为对方辩解了一句。 陆运嘴角微抽。 “我说你啊，”他将手中的旅行箱塞到座位下的存储空间里，转过头，一脸严肃地看样子准备和林沐进行一场认真长谈：“多少也给我有点自觉性如何？” “自觉……？”林沐无辜地眨眼看他。 听着身后压抑着传来的“好可爱！/美爆了！”之类的小小惊呼声，陆运吸气，运气，长长吐了口气…… “你从小就因为长得好，又是这种迟钝的性子，不是经常会稍一不注意就惹来一堆变丨态么？那些遭遇你都忘了？还是说，‘啊，反正有麻烦的话阿运也会帮我处理，我才不用管那么多’——这种被宠坏的思维已经完全占据了你的大脑，让你连最基本的警戒心都没有了，只会一味地想着依靠我？” 皱眉，陆运狠了狠心，还是继续说：“阿沐，你从现在起应该要有所觉悟了，随着我们渐渐长大，未来的道路慢慢开始向着不同的方向铺开，总有一天我们会分开，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几乎每天每时都黏在一起。我总要离开你的身边，你总要习惯一个人，自己保护自己。” 林沐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变。 “那种事我早已经有所觉悟了啊？比如阿运你第一次因为约了女孩子把我甩在一边让我一个人回家，结果中途有奇怪的叔叔拿着糖跑来约我啦……” “……重点是那个吗！” “难道不是？”林沐淡淡与抓狂的陆运对视，“安啦阿运，我没你想的那么蠢。楚师兄如果真的不安好心，就算他伪装得再怎么好我也多少能察觉到的。所以你别操奇怪的心了，他真的是个好人的。” 陆运闻言觉得自己简直要操碎了心。 为什么话题最后会拐到楚莫是个好人这个结论上去？他想和林沐好好谈一谈的，明明就…… 诶？ 等下。 好像的确整件事的起因就是他对楚莫的不信任？ 呃。 陆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林沐突然俯身过来，帮他扣好了安全扣。 “不用谢。”从他膝盖上抬起脸来，那个他从小守护到大，在他心里纯白得简直就是蠢白的小家伙笑眯眯地对他说道。 陆运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每次都用卖萌来解决问题你还能要点脸么。” 他板起脸“训斥”。 林沐对他这副模样充眼不见。 “要是能和阿运分到一个寝室就好啦。”他继续笑眯眯地仰头看陆运。 “……”陆运的脸快板不住了。 “没有我的话阿运说不定会在校园里迷路哒，你方向感那么差。” “……会迷路的是你才对吧！”终于没能忍住，陆运一边“恶声恶气”地说着，边伸手，揉乱了林沐的脑袋。 “行了，暂时认可他作为你的师兄还是合格的没坏心吧。”他哼声，“不过，别想让我对他有好脸色。” 林沐依然笑眯眯，“知道啦。” 陆运轻哼一声，不理他，取出终端开始刷论坛。 心知被自己“惹毛”的陆运这会儿是要去“大开杀戒”泻火，林沐也不打扰他，自己也打开终端调出楚莫给他列的一份长长的备忘录，在倒数第三项那里打了个勾： “楚师兄说的东西全部都准备好了，幸好我还认识老爷子，不然真不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要去哪里才能找到。” 他暗忖。 不过，“楚师兄让我带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应付军训？” 不对啊。 也没听说塞兰的军训和其他学院有什么不同，到会让学生需要用到这样的辅助工具啊…… 林沐敲了敲下巴，关掉备忘录，点开邮箱开始写邮件。 旁边一直关注着他动作的陆运见状撇了撇嘴。 那个什么楚师兄，还真是好手段啊。 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把阿沐的喜好摸得这么清楚，顺势而为让阿沐别说防备心，估计现在已经对对方好感度噌噌上涨了吧。 哼。 说他没企图？ 鬼才信。 表面上答应阿沐不为难他，但暗地里么…… 陆运呵呵冷笑了两声。 他防备有心人接近林沐将近二十年了，什么样的不安好心者没见过？ 张教授的弟子又怎么样。 这次，就让他来领教一下好了，就看看那位楚师兄，到底是真心关爱师弟的好师兄，还是别有用心的大变丨态吧。 陆运分心想着，手下却动作飞快地打出一串串回复，将论坛里胆敢与大魔王陆爷站在对立面的一众坛友，一如既往地虐得鬼哭狼嚎。 ＊＊＊ 由于九月一日是华盟官方规定的新生集体报道日，所以今天的基璐伯星航港异常的热闹。 从拉兹塔尔，甚至是华盟各地聚集而来的无数学子从各种类型的运载舰上走下，根据不同学院在星航港外特意划出的一片迎接新生地盘上空打出的院标，前往自己所在的学院接应团。 林沐和陆运混在大批的人群中走到了塞兰学院所在的地方。 有身穿塞兰校服的高年级学生把持着三个临时星航港出口，挨个儿检查着排在出口前的新生们的入学证明。 检查过证明从出口出去，外面就有塞兰的校用飞车，负责将新生们送往学院。 林沐和陆运随着人流通过了检查，坐上了一辆校车。 车内的空位已经坐满了大半，两人上车以后过了不一会儿，校车就全部坐满，坐在驾驶座上的一位学长和副驾驶上的另外一位交换了一个眼神，校车迅速腾空而起…… 新生们见状立刻爆发了一阵小小的议论——他们不是在新奇这飞车，而是新奇它们竟然会是由学校里的学长来负责驾驶！ 这是不是说明，过了这一学年，等到下一年新生入学，他们也有机会来驾驶飞车？ 虽然比不上星舰和战机来得刺激，但是比起虚拟驾驶，这种实际上的驾驶经验对非战机驾驶专业的学生来说，诱惑力也已经很大了！而且能够支持飞车这类浮空交通工具运行的，只有主城级星舰而已，而由于即便是主城级别的星舰内部空间也是有限的，所以除了公共飞车，私人飞车只有少数达到条件的人才能拥有，并不是人人都能够乘坐，更别说亲手去驾驶的东西了！ 而现在，却有一个可以亲手驾驶飞车的机会正触手可及地摆在他们眼前！ 被这个想法牢牢捕获，车上不少男生和部分女生眼中绽放出熠熠的光彩。 两位学长见状了然地相视而笑。 而林沐则对学院的手段相当佩服——还没有进校门呢，学生们的积极性就被调动了起来，也不知道只是塞兰这样，还是所有学院都是如此。 飞车滑过天空，带着新生们向学院驶去。 而在基璐伯这一天刻意空留出来的另一个星航港，楚莫沉着脸关掉了终端。 可恶。我想去接小师弟啊。 他默默腹诽。 谁要来和这群人虚与委蛇，真是不会挑时间的家伙。 在他身边，张教授同样面色不虞地等在那里。 而与此同时，巨大的轰鸣声正在星航港外接连不断的响起，十几艘比一般的客运舰大得多的星舰渐渐靠近港口—— 远方来的客人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和新生们同一天，抵达了基璐伯。 第26章 找上门 林沐对楚莫和自家老师即将面对怎样的恼人处境暂时还一无所知。 他正和陆运两人一起拖着大大的旅行箱从飞车上下来，身边陆续超过他们两个的一些新生看向他们的目光好奇中带着揶揄，好像在说“嘿这有两个家长不放心给带了那么多行李的小宝宝呢”之类的。 林沐和陆运两人谁也不是在乎他人眼光的人，所以对这些打量的目光基本视而不见。 塞兰学院的飞车停放场建在校园外部，因为在校园的范围内，是不允许有浮空交通工具出现在上空的——无论是公共飞车还是私人飞车都是一样。 因此若是选择住在校外的教职工，就算拥有私人飞车，也是无法直接开进校内，而是要在停放场停放完毕以后，进入校区使用校内通用交通工具的。 而后者的选择范围就很广了，包括校际班车，私家车，滑板，电动车……等等等等，只要遵守学校内的相应守则，想用什么方式在校园内进行移动都是可以的。 林沐他们坐上了一辆校际班车。 等在停放场来接他们这一车人的是一位星航学院大二的学姐，人长得漂亮性格似乎也很开朗，十分健谈的样子，一路上为他们介绍着沿途种种建筑的用途，短短几分钟的旅程收获了后辈们的真诚敬意无数。 林沐听学姐的讲解听得分为认真，甚至还在终端上制作了部分的校内实景地图。 陆运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林沐其实并不是完全在自己进行地图的制作，而是在一份已经做好的地图上进行着标注——内容就是学姐刚刚讲解，而地图上的一些标注里却没有提到的那些。 不过这部分内容很少很少，而且大部分就算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 陆运撇了撇嘴。 不用想也知道这份地图是谁提供给林沐的。 林沐侧头看了他一眼。 “我就知道阿运你的反应会是这样，所以根本没想过要跟你分享这份地图。”他说，“反正就算我提出来，你也会毫不留情地拒绝的吧？” 奇怪了。 明明是那么擅长将利益最大化的一个人。 现在却居然为这种赌气的理由放着便利的条件不要。 一方面知道这正是陆运在意和重视自己的体现，一方面又觉得陆运在谋士这条路上还真是有的要走，林沐不等陆运回答，已经又低下头去，继续做着标注了。 陆运轻哼了一声。 林沐低着头边做标记边笑，“等下我会给你一份的，”不等陆运拒绝，他飞快接道：“我自己按照学姐的说明做的——你不会以为我真的那么厚脸皮，就坐享其成拿着楚师兄给的地图高枕无忧了吧？” 陆运又哼了一声。 不过同样是哼，前后两次的意义可一点儿也不一样了。 校际班车驶过主教学楼、图书馆、校内研究所、大礼堂、体育场等等建筑，最终停在了一处开阔的广场。 “这里是中心广场，迎新活动就在这里举行。”那位学姐解释，“好了，现在大家根据自己的院系找到对应的接待人员，去进行签到和领取校内通用凭证吧。” 说完，她对这群新生挥了挥手，坐着那列校际班车又返回往停放场去了——就像之前的那两位学长又驾驶着飞车返回去了星航港一样。 林沐和陆运对视一眼。 林沐在星航分院的虫洞综合研究系，而陆运则是在星航分院的星舰指挥系。 两人同院不同系。 虽然通常而言这样很难被分到同个宿舍，但是如果这两个人都是拿到过某重大赛事的评委会特别推荐奖的人物的话…… “祝好运。” 林沐对陆运挥了挥拳。 陆运勾唇，伸手揉乱他的头发。 林沐拖着大大的旅行箱箱，排在长长的人流之后。 因为虫洞向来是研究的热门之一，所以每年报考这个专业的学生都是最多的——和它具有相同热度的只有基因改良和星舰辅助相关专业。 林沐虽然在星网上小小地出了个名（作为张教授公开承认的关门弟子），但是由于他家老师大人的干涉，他的影像资料并没有受到大范围的公开曝光，所以认识他的人其实不多。 不过，由于林沐本来就是引人注意的长相，所以就算他安安分分地站在人群里，也依然是人们注意的焦点。 只不过当事人自己对这种程度的被瞩目已经十分习惯，所以一时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罢了。 队伍前进得很快，林沐等了一会儿，就轮到他上前进行签到了。 将终端与坐在那里的学长手中的报到仪器交接，发出确认的叮声，林沐撤回终端，熟练地从中点出自己的公民ID卡，又和学长手中的另一款仪器相接，随即，林沐的宿舍号、校内通行权限、学籍信息等就被输入了进去，同时，他的校园卡也被输入开通，此后在校园内一切交易活动，都可以刷终端来实现了——不然的话是不能进行便捷支付的。 林沐看了下宿舍号，是A区11栋。 整个A区的宿舍是做成了独幢别墅的样子，听楚莫提起过一幢别墅是三层，每层可以住两到三人的样子。 林沐出了人群就看到陆运等在那里，他走过去，“A－11，你呢？” 陆运笑，“一样。” 林沐瞬间心情大好。 两人拖着行李箱，显然不适合在校园内漫步前往宿舍，于是他们循着广场周边的路线向导说明，走到一个路口按下呼唤铃，不一会儿，一辆比较空的校际班车就远远地驶来。 它似乎是专门通往A区的。 两人坐上车，沿途林沐继续进行地图的记录制作，而报到成功后，他的终端上也出现了学院为新生提供的一些有关校区分部的资料，林沐将双方汇总，很快得出了一份简易的校内地图。 到了A区11栋，两人下了车，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刷终端。 “看来除了我们，其他人都还没有到的样子呢。” 林沐进了门，随口说道。 陆运却是微微皱眉，并没有回应什么。 林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陆运摇了摇头。 林沐就没有再多问什么了。 两人的房间一个在一层一个在二层，无法，只好先暂时分开，去房间里安置行李。 林沐发现这里的住宿条件的确很不错，和他在赛昂市的家里相比也不差什么了，这才真正明白自己和陆运带那么多东西来会遭到异样眼光的原因——不提普通宿舍，这个为获得了重量级赛事评委会特别推荐奖的学生们准备的宿舍里，一切生活物品应有尽有，并且还有标签提示，若是不习惯的牌子可以联系生活服务部进行更换，根本连出门购物的功夫都省了，哪里还需要学生自备行李。 将带来的一些衣物放好，又换了几样自己用的习惯的生活物品，林沐将那个连打都没有打开的大旅行箱塞进床下，想了想，出门去找陆运。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终端上突然传来一阵通讯呼叫声。 林沐接通通讯，就看到屏幕上出现了一脸烦躁的楚莫的影像。 “师兄？”从没在对方脸上看到过这样表情的林沐有点奇怪地唤了一声。 对面的楚莫这才回过神来一样，急忙收敛自己的情绪。 “小沐啊。”他温声叫。 “嗯，”林沐应声，“师兄你心情不好？怎么了吗？” 之前发过去的邮件也没回复呢，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他分神想。 楚莫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听我说，小沐。”他肃声道，“你现在就去申请更换宿舍！立刻！” “诶？”林沐惊讶，“突然怎么……” “别多问，这也是老师的意思，快去！”楚莫难得的厉色。 林沐沉默了一瞬。“好。”他乖乖答应。 关掉终端这就要去找陆运商量换宿舍的事，结果门刚一打开，林沐面前就笼罩下一片阴影…… “谁？！” 他机警地后退一步打算关上房门，然而，在门扉眼见即将闭合的瞬间，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掌以与之形象不符的巨大力道牢牢抵住…… “嗨。”对方用听上去十分柔和无害的声音轻轻打了个招呼。 “听说那个做出轰动整个联盟的新型虫洞建模的林沐就住在这里。”他语气柔和地说，“请问……就是你吗？” 第27章 反杀？ 林沐一瞬间联想到了很多很多。 楚莫让他准备了许多平常开学根本不会用到的东西； 明明约定好了他要来接自己入学，结果两天前却突然怏怏地打来联络说临时有事恐怕不能如期赴约； 刚刚没有被回复的邮件，还有……楚莫急吼吼原因都没详细说明就让自己申请转换宿舍的交代…… 原来是因为这样。 只不过似乎无论楚莫还是张教授，都没有想到他们看似已经做得足够周全，但却还是有了遗漏。 也或许，是那两个人被欺骗了？ 比如……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什么的？ 林沐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来分析这些事情也是够神经粗的了。 因为，随着他的一步步后退，房门已经被慢慢再度推开，现出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不请自来的“客人”的身影。 对方很高——非常高，似乎有一米九出头的样子。 身上穿了一套十分正式的黑色西服，身材看起来竟然是比楚莫还要好的样子（话说为什么参照对象是楚莫？）。 看似纤瘦却饱含力度的一双长腿轻轻迈动，有着一头灿烂金色短发的年轻人像是被邀请一样自然而然地走进了房间，与始终在后退的林沐保持着不到两米的距离。 看着林沐面无表情却看得出实际上对自己其实极端戒备的模样，有着一双湖水般湛蓝美丽的蓝色眼睛的青年十分柔和地微笑起来。 “也用不着对我这么防备吧？林沐同学。” 他不再紧逼林沐，而是径自走到一旁的沙发上施施然坐下。 “我只不过是作为同宿舍的同学，前来拜访一下最近声名大噪的宿友而已，虽然刚刚不请自入的举动的确是有些失礼，但是，也是因为你一见到我就要立刻关门的样子，才让我下意识地伸手阻了一阻，实际上……” 对方转过头来，对林沐笑得愈发温柔无害： “也是先动手关门的林沐同学你不好吧？不欢迎的话至少也应该打开门来当面对我好好说清楚才是，为什么要连面也没见到就先关门？这也未免太失礼了吧。” 林沐不回声。 金发青年脸上柔和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哦。原来是这样。”他沉默半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微微挑了下眉。“是楚提醒你了吧。” ——接下来说出的话语马上让林沐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抬眼向对方看去，却发现在观察到了自己的反应以后，对方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林沐这才知道对方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刚刚是在“诈”自己。 他顿时自我愤恨了一下。 结果反倒是那个人看到他的样子轻笑着安慰了一句： “好啦好啦，像林沐同学你这样才是正常的学术人员该有的模样啦，大家如果都像楚那样又擅长学术研究又擅长心性算计，那才是真的让人感觉学者都太可怕了——智商又高情商又高，心思还玲珑机巧什么的，那也太犯规了。” 林沐还是不吭声，不过从来人的语气和说话的内容可以推断，他似乎和自家师兄很熟悉的样子？ 林沐想了想，还是暗中慢慢向卧室的方向移动了几步——他有些后悔刚才立刻就将那个装满楚莫让他准备的各种“好东西”的旅行箱塞到床下去的举动了。 当然如果用他自己的手段的话，对方突然暴起发难他也未必就完全应付不来。 但是入学第一天就做到那种地步的话，似乎不太好呢…… 林沐有些出神地想。 坐在沙发上的克洛特见状嘴角笑意愈深。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当着他的面意识到了危险性竟然还会走神的人呢。 该说果然不愧是那个楚的师弟吗？ 不过没想到楚竟然和对方关系这么好呢，会提醒对方到这种程度…… 克洛特眨了眨眼睛，正准备再次开口，却不想正在此时，林沐的房门突然被敲响起来。 “阿沐？”门外同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收拾好了没有？我们去吃饭吧？” ——听上去无论是内容还是语气都十分正常的询问。 只不过这个时机…… 是不是有点太凑巧了？ 克洛特仗着自己的身体优势没有立刻挪动地方，而是笑眯眯地看向林沐——这孩子会是什么反应呢？真期待啊。 结果一看之下他傻眼了，林沐面前正弹出数个或叠加或组合的屏幕，上面快速刷着各种各样的数据流！ “不好！”克洛特马上意识到不对，正要过去制止林沐，结果叮的一声，房门突然在没有任何人干涉的情况下自动打开，露出了站在外面，语气平淡地继续呼唤着林沐，然而脸上却带着一抹焦急之色的陆运的身影。 而克洛特晃神看向对方的一瞬间，动作慢了一拍，结果就看到从门口站着的那个少年人的手中，突然抛出了一把不知道什么东西。 之后，克洛特眼中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对方在自己昏昏沉沉之际好整以暇地走进了房间，去往了不远处那个少年身边…… “都说让你有点危机意识了！” 在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克洛特隐约听见对方这样训斥了一句。 他只来得及想了一下，“卧槽这还叫没有危机意识？少年们你们都是什么人啊！” 下一秒，浓重的黑暗，就淹没了他的全部感知。 ＊＊＊ 林沐和陆运无语地看着倒在地上疑似陷入昏迷的外邦“友人”。 良久，陆运才艰难地问了一句，“阿沐，你师兄让你准备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林沐茫然回看。 “楚师兄说不过是些意外发生时防身用的小玩意儿而已，其中一些我小时候也试着自己合成过，的确是没什么危险性的防身用物……” 可是没想到按照楚莫给出的程式改良过以后效果居然会这么好！ 看着翻倒在地上昏得已经不省人事的克洛特，林沐眨眨眼睛，嘴角明显地泛起了一丝愉快的笑意。 就在此刻，他的终端突然急急地滴滴响起，林沐看到来电人是楚莫，于是立刻点开了通讯。 “小沐？！”楚莫一脸焦急地出现在弹开的通讯屏幕上，“你没事吧？”他急吼吼地问。 林沐看着地上躺倒的金发男人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小沐？！”那边的楚莫还是一副担心急迫得不行的样子。 林沐于是平静地答了一句，“我没事的，师兄。” 楚莫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他笑，接着又重复了一句，“没事就好。” 林沐脸上不由带上了柔软的笑意。 一旁的陆运暗暗撇嘴。 说得好像你多担惊受怕了一样，刚才迅速联络了正在整理行李的他，甚至已经猜到让阿沐准备的行李他也会为自己准备一份，于是言简意赅地指点他取出什么什么东西来对付地上这位外邦友人，还说什么情况紧急具体的事情过后再解释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他的暗自吐槽林沐自然不可能听到。 他从手上的腕表里拉出另一个屏幕，对准地上的克洛特： “师兄……你看……” 哪知楚莫却是一副已经预料到的样子，“哦，你说这个，”他淡定脸，“是我通知了你的朋友让他去看你，如果情况有变就用你为他备好的行李箱里的东西解决的。没想到他执行能力比我想的还要更高一点。” “……”林沐黑线，他还想陆运怎么会一出手就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这个东西，原来是师兄你在幕后指使的吗＝＝ “那现在要怎么办？”林沐见楚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放心依赖问。 楚莫摸下巴，“放着不要管，你和陆运马上去申请更换宿舍。” 林沐小小吃惊了一下。 “就这样不管了？”虽然对这个不请自来，还隐晦地威胁过自己的陌生人也没什么好感，但就这么把人扔下，会不会也…… “你不需要管。”楚莫斩钉截铁，“一切后续有我和老师料理，你只管先去换宿舍。” 而且这次，本来就是对方的不对，竟然用这种使诈的手段暗渡陈仓什么的，真当他和自家老师是好脾气不会发作的吗！ 林沐沉默了一会儿，却说：“不管他倒是可以。但换宿舍的话，师兄就不要再提了。” 楚莫闻言微惊，“小沐？” 林沐坚定地对他摇了摇头。 “如果是刻意针对我的话，”他垂下眼帘，“就算换个宿舍，真有心人也是有其他办法继续接近的吧？买通我的宿友也跟着一起换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下去折腾起来没完没了，而且也像自己在示弱地躲着对方一样，林沐并不喜欢。 楚莫闻言沉默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我怎么忘了，我的小师弟可是个不屈的小斗士呢。”他语气中满是宠爱意味地说着，见林沐因为他亲昵的用词而微红了脸，不由语气愈发柔和，“那这样，你和陆运把他弄到公休室里去，剩下的就交给老师和我，嗯？” 林沐乖乖点头。 楚莫又交代了他几句，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通讯。 林沐脸上笑意未退地收起终端，转头，就看到陆运正挑眉看向自己…… 林沐：“……” 陆运：“……” 奇怪了，为什么感觉……有点脸红？ 林沐呆呆地想。 第28章 嘴炮技能哪里强 楚莫挂断通讯，转头，遥遥对着人群中端着一张高冷面孔满脸不耐地应付着身边围着的一众人的自家老师隐蔽地点了点头。 收到他传递来的信息，张教授心下微松。 ——看来小沐那边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放心下来，张老先生随之与身边人谈话的语气，也变得松快了不少，这让对方一时感觉受宠若惊，还以为自己之前说了什么讨好他的话起了作用，于是态度不由愈发殷勤起来。 张教授可有可无地继续着和这群人的寒暄。 他今天之所以会亲自来到这个特殊的航空港迎接来客，完全是因为这些人的身份——美盟中央学院、欧盟皇家中央学院、非盟中央学院、苏盟中央学院…… 包括华盟自己的中央学院在内的七大HU顶级学院，都派出了代表团前来基璐伯，说是“为了促进科教文化交流，自愿与塞兰学院组成交流学习小组”，这些代表作为第一批交换学习人员，在今后的两到三年时间里，会长驻塞兰学院，与学院里的学生们进行共同学习。 而有了这么大的一个科教交流项目，作为整个联盟科学研究和学习领域的带头人，HU官科怎么能不插一脚？ 于是官科方面也派出了代表团，美其名曰，“监督交流”，张教授对此嗤之以鼻——交流？鬼才信。 其实就是为了小沐的虫洞建模来的吧。 他出于保护自己关门弟子的想法，并没有第一时间向全联盟公开小沐的虫洞建模全部资料，而是打算等到他入学，彻底被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再将资料公开，杜绝一切危险发生的可能。 没想到这群人的耐性倒是比以前差了不少，就连这么几天的时间也等不了。 看他们抵达基璐伯的时间，说不定从虫洞建模事件大范围引起轰动开始，这群人就已经从各自的联盟主舰出发了吧？ 还真是闻到腥味儿就抑制不住聚上来的冲动呢。 张教授虽然乐于公开自己的经验和研究成果，促进全联盟科研力量的协作发展，但他对于某些人的某些嘴脸，却实在厌烦，根本就不想深入接触。 这次要不是为了自己母校的形象，不愿让人说塞兰学院根本不尊重几大联盟中央学院，连当家学者都不放出来露面，简直就是不懂礼数之类的闲话，他其实根本连理都懒得理这些人——只会耍小手段的渣滓。 而且…… 一想到对方用这么轰轰烈烈的阵势，其实是要掩盖他们私下已经派人提前抵达基璐伯，刻意调开自己和阿莫就是为了能够得到机会提前单独去接触小沐，张教授就怎么也对他们好不起脸色——如果不是阿莫反应快发现几张熟悉的面孔都不在人群里的话，说不定现在就给人得手了！ 小沐那小家伙又单纯又好骗的，典型的学者性子，没有自己和阿莫在旁边看着，真是怎么被人欺负去都不知道！ 这群老家伙，竟然敢打他小徒弟的主意…… 张教授暗自冷笑一声，然而对人的态度，却是愈发和颜悦色起来——当然，是只对身边围着的一大堆人中的少数几人。 果然，他的反应看在其他人眼中，他们看向被他“特殊对待”的那几人的眼神，可就变得不怎么友好了。 呵。 所以说这群人就算暂时达成了某些协议，但其实根本就是貌合神离，经不起一点挑拨。 张教授寻了个空子，暗暗给楚莫使了个眼色。 接到自家老师指示的楚莫心下了然。 他点了点头，对身边同样围着的不少人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各位，老师在叫我，我先失陪一下。” 张教授的面子谁敢驳啊？ 一群人虽然事前就得到了命令要尽量拖住楚莫不让他离开，这个时候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楚莫于是自然而然地凑到了自家老师身边，张教授对他随意耳语了几句，楚莫点头之后，立刻匆匆离开。 谁也不敢追问张教授对楚莫吩咐了什么，他又要去往哪里——这群人可和不明真相的普通大众不一样，都是知道张教授脾气的人，真要把对方惹毛了，当众给你难堪那都算好的，更差的待遇…… 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于是一群人愈发专心致志地陪起小心。 不远处的真·专家学者们看着自己学校行政人员们这幅样子嗤之以鼻。 搞政丨治的，哼。 一群高冷的研究员学者大大护送着自己带来的专属仪器，根本扯也不扯那群丢脸的家伙，直接坐进了塞兰派来接人的飞车。 楚莫先行一步，出门以后坐上自家老师的私人飞车，飞速赶往学院。 下车以后，他事前已经叫好的校内私家车也已经等在了停放场外，楚莫上了车，一路疾驰，直往住宿A区。 与此同时，A区11栋宿舍内。 林沐单手撑着下巴，坐在沙发上与对面已经醒来、对自己此刻被捆成毛毛虫的状态无比无语的克洛特淡定对视。 金发青年扭了两下，发现捆在身上的绳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挣也挣不脱，用夹在指尖的锋利金属刃割也割不断，于是很快识相地放弃了自行脱困的打算。 “看来楚提醒了你不少事情嘛。” 既然脱困无望，那他也就干脆随遇而安，整个人放松下来，甚至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于自己“趴”得更舒服，克洛特嘴角勾起一个满是深意的笑容，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黑发少年。 对方茫然回望。 克洛特呼吸一滞。 总感觉……好像有种重拳打在棉花上一样的不爽感……莫非是错觉？ 林沐看着他不说话。 克洛特心中微微打鼓——这反应，到底是装的呢，还是真的呢？ 从对方之前的表现来看大约还是后者，但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种自己今天绝不会只被对方坑之前那一次的不祥预感。 甩甩头，将脑海中无稽的莫名想法彻底抛开，克洛特再次开口： “不过他的这种‘提醒’，大概也就是歪曲事实了吧？他都说了什么呢？我猜猜？” 说着，也不等林沐回应，他径自继续： “说我们美盟中央学院纪律混乱，人际交往复杂？说我们的专家沽名钓誉，一个个将自己的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 “说我们院系之间派斗明显，稍一不注意就会被卷进其中，根本不能安心做学习研究？说我们歧视其他人种，不论黄种人还是黑种人直到现在也还是和地球时代一样，不被我们当作和白种人一样平等的存在？” “拜托啊林沐同学，现在全人类满打满算也已经没有十五亿的人口了，每一个人类成员对整个社会而言都是极其珍贵的，我们美盟中央学院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说什么你也都信的？” “相信我，我这次脱离大部队提前来到塞兰，不过是好奇之下想与做出轰动整个HU的虫洞建模的‘天才少年’进行一下单独接触而已，根本不像楚对你警示的那样有什么坏心思，也并不是想趁他和张教授不在就对你挖角甚至做更过分的事，你不要听了楚的一面之词，就对我心怀戒备啊？” 他根本不给林沐打断机会地大段大段地说道。 林沐还是一脸状况外地沉默与他对视。 克洛特顿时感觉郁闷极了——信还是不信，好歹给点反应啊？ 虽然之前二话不说就将他给放倒了，但克洛特直觉林沐并不是那种心机深重的人，所以，虽然知道自己这番话未必能取信于他，但多少能扭转一点印象也是好的啊！ 话说回来，楚那家伙还真是有够谨慎，竟然提前就给林沐灌输了这种防备观念，老师说得果然不错，对他真是一刻也不能大意！ 克洛特恨恨想。 坚定起斗志，他正想继续说服林沐，就见对面那个少年总算是回过神一样，目光淡淡向他看来。 “楚师兄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什么美盟中央学院。”他说 ……What？！ 克洛特闻言瞪大眼睛。 而后，就见那个被他认为单纯易取信的少年脸上缓缓绽开一抹嘲讽味明显到他想装看不到都不行的淡淡笑容： “不过常听人说起美盟的人脑补和颠倒是非的能力远超常人，今天可算亲眼见识到啦！” 边说，还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克洛特整个人都僵硬了。 而还不等他再有什么动作，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门口远远传来—— “呵，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如果不是这样，我还不知道克洛特先生你，原来竟对我抱有着这样大的误解。” 克洛特僵硬地转动脖子，就见客厅的入口那里，他刚才还在奇怪到底跑去哪里了的另一个少年人正带着一位对他而言不能更眼熟的黑发青年站在那里，二人脸上，都是满满的讽刺笑容…… 克洛特一时间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救命啊华盟真是个可怕的地方QAQ 老师，他想回家！ 第29章 初现剧透 楚莫也没准备真把克洛特怎么样。 虽然这事儿的确是美盟办得不厚道，明面上大张旗鼓带人官方拜访，私底下却又派出人去试探接近林沐，但真要掰扯起来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比较起来林沐和陆运的反击手段问题才更大，又是用药放倒又是捆绑PLAY（不）的。 从这个意义上说事情如果闹大闹开双方面子上都不会好看，况且实际上林沐并没怎么吃亏，倒了大霉丢了大脸的反而是克洛特，所以楚莫也就并没打算抓住对方的错处不放，或者更加激怒对方什么的——他觉得刚刚自己和自家小师弟两人联手完成的一套嘲讽二连击已经很足够了，接下来的事情么…… 楚莫一手揪住克洛特的领子，也不给他再开口说什么的机会，和林沐简单目光交流了一下，见小家伙整体状态很是正常，应该没受到什么影响，于是便做了一个等下再联系的手势，将克洛特就那么单手提溜走了。 被师兄表现出的与体型不符的巨力小小震到了一下的林沐：“……” 师兄你的画风好像有点不太对啊＝＝ 维持着一脸微妙的表情转过头来，林沐看向已经走到自己身边自觉坐下的好友： “你跟师兄之间……发生什么了吗？” 陆运闻言微微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还问我为什么…… 林沐抽了抽嘴角。 阿运你满身的黑气都冒出来了你自己难道看不到吗？ 还有那一脸“我很不爽”的表情也实在太明显了一点，如果真的不想我问你就不要连自己的情绪也懒得掩饰啊。 陆运“切”了一声。 “也没什么。不过是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果然是存在差距的’这个说法的现实含义。” “？”林沐还是一脸茫然。什么叫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果然还是存在差距的这个说法的现实含义？难道阿运就在去给师兄开门的这么一段短短的时间里，就感觉到了他和师兄之间的差距？ 林沐蹙眉。 “阿运。”他满脸严肃地看着好友，“师兄虽然被称为‘塞兰之星’，又是老师的弟子，去年还打败了一大堆学长当选了年度学院最佳，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比阿运你更优秀的人。” “只不过他恰好有这方面的才能，又恰好得到了最能挖掘和引导帮助他发挥这个才能的老师，然后本人也十分努力勤勉而已，这并不能成为完全衡量师兄的‘价值’的标准。” “起码对我来说，师兄并不就是比阿运你更出色更值得信赖的人。” 林沐一脸认真地说。 “……”陆运迎着他充满信任和安慰意味的目光似乎十分纠结地沉默了。 林沐以为他是即便听自己说到这种程度，也还是无法得到太多宽慰，于是不由还想继续再说些什么，陆运赶忙举手将他打断： “给我等一下！你是把我的话理解到了什么奇怪的方向上去？”他哭笑不得地瞪了林沐一眼，“我什么时候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指的是我和楚莫之间的差距了？” “咦？难道不是？”林沐惊讶。 陆运用一种极其难以形容的眼神定定看了林沐一会儿，“当然不是！”他好气又好笑。 林沐无辜回望。 “你……”陆运估计是想解释什么，但看着林沐的样子他突然发现自己就算解释了对对方来说大概也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于是他临时改了主意。 似乎是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最后只说： “总之你只要给我记牢了，楚莫绝对不是像你所想的那么简单友善的华盟好师兄就行了。多长点心眼儿吧阿沐，不要哪天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林沐看他的样子比以往任何一次劝自己对楚莫多怀点戒备心的时候都还要认真严肃，于是也没有拂了他的意，乖乖点头应好。 陆运长长叹了口气。 傻瓜。 就知道你现在已经对那个家伙有了过于积极的固有印象，根本不会对自己的警告认真走心。 他说的差距，是指楚莫这家伙和以往想要往你身边凑的那些家伙们之间的差距啊。 莫说差距了，其实楚莫和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好吗。 人说闻名不如见面，今天，当真正面对面地与楚莫进行过接触之后，哪管这所谓的接触不过是短短几分钟的相处而已，两人之间根本连像样的一次试探都没真正完成，但是陆运却从隐藏得极好的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异样——如果不是因为两人某种意义上算是同类，而陆运也经常用与楚莫比较相似的手法来掩盖自己真正的性格和模样的话，他觉得自己根本就很难发现到对方的这种“异样”。 幸好他对林沐看上去并不是抱有着任何负面的情感。 ——事到如今，这竟然成为了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看着得到自己答复确认自己一切正常以后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开始刷起论坛的林沐，陆运只感觉前路未卜＝＝ ＊＊＊ 与林沐和陆运这边虽然小有波澜但整体气氛还是温馨和谐的相比，另一边的气氛，可就不怎么美妙了。 在塞兰学院院方为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准备的迎接宴上，当宴会即将开始之时，之前被张教授派出去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的他的那位弟子终于赶了回来，然而第一件事却不是入座，而是来到他老师身边俯首对坐在那里的张教授耳语了几句。 接下来，众人就看到，那个本来脾气就不是很收敛的老人家一瞬间气得胡子都飘了起来，随后站起身来扭头救走，完全不理会就坐在他身边比起客人更像陪客的HU官科高官和七大中央学院各自带队副校长的苦苦哀……呃，挽留。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下面坐的人都不傻。张教授说是脾气不好，但其实只不过是老人家比较耿直，对于一些看不惯的行为不会当众给人留什么面子，而且很不耐烦一些人情应酬罢了，实际上这是一种非常正直的性格，并不会因为他在其驱使下做出的行为而招来任何指责。 所以，当下他拂袖而去全不理会不会被人指做失礼的这个做法，是他单方面不顾大局耍脾气的可能性非常低，更大的可能…… 就是在场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人，做了什么让他出离愤怒的事情，而他的弟子之前的那番耳语，就是在向他汇报这个情况，而听完以后老先生怒火难抑，不想当众发作，于是只能选择了退席抗议。 看着主席上一群人中的几个脸上格外难看的脸色，尽管在座大多是所谓心思单纯的研究员、学者，但心思单纯不是说傻，默默想明白了真相的人才是大部分。 大家心照不宣地交换着担忧的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的眼神，对于这次宴会，或者说这次所谓的交流之行要如何收场，那可真是无比“期待”。 张老先生离席以后可是什么也没管，终端滴滴叫？干脆屏蔽所有外来通讯！ 后面有人来追？阿莫去拦下来！ 上了车一路笔直往自家私宅赶，下车以后立马就开启了不接受访客拜访指令，直到和楚莫一起进了家门，老人家才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显得那么紧绷。 “说吧，具体怎么个情况。” 对着自己本来也十分宠爱的弟子，他倒是语气松动了几分。 楚莫于是就开始言简意赅地叙述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一番说明之后张教授顿时勃然大怒： “混蛋！不光想对付小沐，连你都抹黑上了！这群不要脸的王八蛋！” 对自家老师情绪激动到冲□□粗这件事完全淡定无视，楚莫微微颔首：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背后透出的对方的意图——现在这个大局势下，他们就算动用小手段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但是他们派出的人选竟然是克洛特，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虽然在楚莫看来克洛特这个人实在智商堪忧，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个人是美盟中央学院最近几年来最出类拔萃的人物之一，之前他发表的“关于虫洞的三个大胆猜想”的论文也曾在联盟内引起过广泛的热议，虽然不像林沐的虫洞建模一样让人们直观地感受到了现实意义，但启发性的思维却是不少，也让这个美盟吹嘘的天才少年一举成名。 更难得的是这家伙正是他自己曾经对林沐说过的，又有智商又有情商的那种难得的学者类型，平常美盟藏着小心翼翼培养和满足他的实验要求还来不及，这次竟会冒险派他出手…… “不管结果成功与否，克洛特的出现都代表着一种信号和态度。” 楚莫语气冰冷地说。 张教授沉思着没有出声，楚莫也就没有打扰他。 使徒二人坐在安静的客厅里，一时各自思绪万千。 而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在A区11栋宿舍里，为平复情绪（？）正在阅读自己之前收藏但却一直养肥没有多看小说的林沐，却正一脸呆滞—— 卧槽！这什么情况？！ 看着自己之前收藏的一篇小说最新的一段剧情发展，林沐一时之间，只觉得一阵心底发寒！ 第30章 林沐的纠结 林沐曾经在暑假期间收藏过一篇系统文。 不过在那之后在学者系统中的学习、浮生杯、被张教授收徒等等事件接踵而来，以至于林沐从那以后竟再没有时间去做些像阅读小说这样的休闲活动了。 所以他算起来其实已经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没有关注那篇文的后续了。 今天之所以点进去也是机缘巧合,如若不然，他也说不好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想起这篇文来。 但林沐宁愿自己一直也没有注意到过这篇文。 因为…… 这实在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让林沐做出这种评价的情节其实对于许多小说来说应该算是比较常见的桥段。 在小说主角穆初所在的世界,一种神秘的宇宙射线入侵地球,全世界陷入末世危机，在动植物纷纷变异成为了人类生存大敌的同时，人们发现生育率也在持续走低,并且人类虽然也因射线影响而觉醒了异能,但伴随异能而来的，还有异能使用的代价是缩短寿命这样具有极大缺陷的限制条件…… 总之,这是一个在某些设定上与当前世界非常相似，但大的背景环境却截然不同的世界。 林沐之前看到主角穆初得到了一个神秘的宇宙系统,能够根据他所处环境的不同,设身处地地为他提供他正在遭遇到的各种困难的解决之道,不过当时这文才刚刚开始连载,并看不出什么具体的内容情节来，林沐就把它扔进了收藏夹里开始养肥，打算日后等分量积累多些再看。 而如今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这篇文的正式情节已经展开，主角利用系统已经前后做了不少事情，包括拯救了一个即将陷入破灭危机的中型基地，和设计出了一种新型的交通工具，能短暂地在肆虐的动植物统治下的人类“安全区”之外的野生区域里进行移动运行。 这在普通读者看来根本没什么稀奇的情节，看在林沐眼中，却是让他只觉得心底一阵阵地发寒！ ——无他，只因为，虽然情节完全不同，但这小说的这两段剧情，却和林沐最近的经历几乎不谋而合了！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只不过是普通的巧合而已呢？ 毕竟若在站在一个单纯的读者的角度，是无法将这两件事与林沐在现实中的遭遇联系到一起的。 但是，那是从外人的角度而言。 作为当事人，当林沐看到小说中关于主角拯救中型基地，使用的是一种能够让入侵基地的异兽们瞬间失去行动能力的药剂，而这种药剂，是由“某两样常见溶剂以一定比例融合而成”的时候，林沐的心跳已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如果说这还能用“可能又是巧合呢？”之类的想法蒙混过去的话，那么接下来，主角因为制作了一种可以使用变异兽晶核作为能源、适用于环境大变异后的野外地形，可短暂在安全区外进行移动的交通工具而受到某大基地掌权者的重视，被纳入保护范围，被承诺可以潜心进行各种研究不必担心外人觊觎…… 虽然一般人不会就此进行联想，但是林沐却觉得这个情节在某些细节方面和自己被自家老师收做关门弟子这件事简直惊人地相似！ 而看看作者更新这个情节的时间？ 正是浮生杯开始之前！ 林沐当时连参赛项目都还没选好，若说是作者刻意根据现实进行了幻想改编，从时间上来说也是不可能做到的吧？ 这还不算完！ 主角被纳入保护范围后一边努力按照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修炼方式进行修炼，一边又正要着手进行下一步的计划，结果未等他开始行动，其他基地听说了有关他的传闻以后闻风而来，明面上派出了官方代表团来到他所在的基地进行“交流协商”的同时，私下里也派人对他进行了十分“友好”的接触，主角修炼时日尚短，原本又是科学家出身，险死还生下又靠了大人物派来保护他的近卫队长的保护，才勉强逃脱险境…… 林沐没办法让自己不想多。 而顺着这一段接着往下看，虽然都在掰扯基地领导人和其他基地代表团成员之间的交涉，还有主角的修炼进程以及几次外出冒险的经历，但不难看出下一步的剧情发展将会是主角根据系统给出的资料，开始着手制作能够改良异能者发动异能要以挥发生命为代价这一弊端的新型药剂。 而林沐接下来的计划…… 虽然对谁都没有说过，但他心里的确觉得在虫洞这一块他最近几年做的最大动作也就是新型建模的贡献了。接下来他想将精力集中到基因改良方面，以争取尽早做出成功的改良药剂——生育率过低方面的基因损伤能否修复他暂时无无暇顾及，现下，提高免疫力和使人类的基因强度能够增强到可以接受能使寿命上限更多增长的基因药剂程度的这两方面的改良药剂，才是林沐想要尽快研究制作出来的重中之重。 这已经不光是为了陆家的两位老人，林沐同时也是为了这段时间以来通过视频教学教授了他不少知识，在生活上很关心他，已经被他完全当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老师”了的张教授。 ——陆家爷爷奶奶还不满三百岁，理论而言无病无灾的情况下两位老人家是可以至少五十年的。可是张教授却已经是329岁的高龄，就算以后不再进行什么劳心劳力的研究，也就只还有二十年左右好活，更何况，林沐根据这段时间对对方的了解，知道这真的是一个将毕生的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了科学研究，因此甚至连婚都没结，连属于自己的孩子都不曾拥有的伟大学者，林沐很怀疑直到生命走到尽头那天，自己的老师或许都不会放弃对科学的持续钻研。 但是显然，日渐老迈的身体已经不支持他再像年轻的小伙子一样没日没夜不眠不休地忘情去做研究了。 所以可以说，张教授近些年虽然没有再出什么大的研究成果，但小成果却依然接连不断的这个成绩，根本就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作为自认为并没能为对方做过任何事，但却被对方真心以待，当作弟子来疼爱照顾和关心着的林沐，根本无法不为这样的老师折服，不想要让这样的老师拥有更长久的生命——不光是为了让人类联盟的骄傲能拥有更多的、探索世界和取得成果的时间，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在这样的老师身边陪伴更多的时间。 思维已经从“卧槽这个人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为什么他写的小说细节上和我的经历这么像但时间却比我实际经历的还早”这种惊悚频道跳跃到“必须得让老师多活几年呢为了这个我也要努力学习研究”这个励志频道，林沐直到终端滴滴响起，才猛然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按下了接通键。 “……小沐？”骤然弹出的通讯屏幕里，原本带着微微笑容的楚莫看到林沐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由顿时收敛起了笑意：“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林沐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楚师兄？我没事的。就是……有点累了。” “真的？”楚莫看上去有些怀疑的样子，不过，似乎是想到林沐不久之前才刚刚“遇袭”过，虽然当时看起来他似乎没受什么影响的样子，但说不准是反应延迟，现在才感觉到后怕呢？ 想到这里，楚莫的表情顿时和缓温柔起来。 “是刚刚被克洛特那个家伙惊吓到了吧？也是，我们华盟一向是比较和平的，很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吧。”他温声说着，“感觉累的话要不要早点休息？关于克洛特的事情我们可以等明天再说。” 林沐摇了摇头。“师兄还是现在就告诉我吧。没事的——我可没有师兄你想的那么脆弱。” 楚莫闻言挑了挑眉，“好吧，既然小沐你坚持的话。”他语气里满满都是纵容的味道。 接下来林沐就听说了包括HU官科和七大联盟中央学院的代表团来塞兰做交流学习，以及被暗中派来接触自己的克洛特是什么来头……之类的情报。 “……现在老师正在和院长商谈，看看这件事要怎么解决——老师要我转告你放心，他绝对不会让你平白受委屈。” 从楚莫转告的语气中联想到了自家老师本人说出这句话时那霸气侧漏的样子，林沐不由轻笑出声。 对面的楚莫见状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总算笑了啊。” “……诶？”林沐闻言神情一滞。 楚莫摇头笑看他，“小沐你啊，实在也太懂事了一点。”他状甚无奈，“虽然知道你是不想让我过多担心，但是你看看你的状态，根本就连掩饰不安的情绪都做不到。” “觉得不舒服的话要好好对我说啊？比起你当着我的面故作坚强，之后又一个人要不知道躲到哪里去自己平复心情让我更加担心，我宁愿你把我当成是心灵垃圾筒，有什么烦恼的事情都好好对我说，或许我没办法为你解决烦恼，但我起码可以为你分担一部分负面情绪哦？” “别总想着光靠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小沐你已经很努力了，偶尔也可以依靠一下我和老师的啊。” “……” ——虽然知道楚莫是误解了自己的情况，以为自己是受惊直到现在才迟钝地反馈到情绪上，但是对方那温暖的笑容，和极度贴心的话语，还是让的确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的林沐感到了一阵安心。 “师兄……” 他迟疑了片刻，突然坚定下表情，开口叫到。 “嗯？”看到他的模样，那边的楚莫也下意识严肃起来。 “师兄，你知道这篇小说吗？” 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退缩、不想将秘密分享，不想受到任何猜疑伤害的恐惧情绪，林沐一边微微颤抖着手，将那篇系统文的地址发给了楚莫。 太过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使得林沐并没有注意到，当楚莫点开链接读取到那篇小说的文案页的时候，一瞬间，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更～感谢所有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们！ 第31章 一场虚惊？ 当然，等林沐调整好情绪以后,对面的楚莫早就看不出任何异样，已经一脸认真地在读着小说了。 “这不是丁点网最近很火的那篇《末世我先行》吗？小沐你在追这篇文？” 似乎只是扫了几眼,楚莫就将注意从小说页面转开,又回到了林沐身上： “虽然作者的文笔的确还不错，剧情也挺精彩吸引人的，但也不到会让你这么郑重其事地推荐给我的程度吧……？” ——他显然是在表达自己对林沐刚刚那样严肃认真地问自己对这篇文的看法这件事的不解和疑惑。 林沐看到他这样的反应以后微微松了口气。 但他很快又蹙起眉来,身体不自觉地略微前倾,似乎很执着地想要追究什么： “师兄你不觉得这篇文的情节有点眼熟吗？” “……眼熟？”楚莫看起来似乎真的一点也不明白林沐所指的究竟是什么的样子。 “嗯……”林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好，一时只好坐在那里暗自沉吟。 对面的楚莫则在他垂头陷入思考的瞬间,脸上飞快闪过了一抹了然和……懊恼？ 而垂头默默思考着要怎样说明才能既让楚莫意识到不妥，又不暴露系统存在的林沐,自然再次错过了这一幕。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才好,只是,楚师兄你不觉得,这文最近一段时间更新的情节看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对？” 一段沉思过后的最终结果，是林沐决定什么也不说，还是看楚莫自己对此最自然的反应。 如果是像楚莫这样细心又思维敏捷，同时也足够了解林沐近段时间的各种经历的人，看了小说以后也不会从里面的虚构情节联想到现实里林沐的遭遇，那么……或许之前种种真的只是林沐想多了？ 这并不是什么超现实的“预知”之类，而只是一个不怎么让人愉快的“巧合”？ ——林沐也不知到底是期待还是忧虑地静静看着楚莫。 楚莫在这样的沉默注视中又垂下眼去，似乎是在快速地浏览着小说。 林沐知机地没有出声扰乱他。 半晌，楚莫才再次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看向林沐： “我又重新读了一遍，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啊……这文到底有什么问题？莫非是小沐你发现了文里的BUG，不好意思直接指出给作者？也不对啊，你不是这样的性格……” 林沐听着楚莫的絮絮低语，这次是真的长长出了口气。 如果连师兄都是这样的反应的话…… 或许他真的杞人忧天了？ 迎着楚莫渐渐沉静下来，由不解渐渐开始向担心转变的目光，他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没什么的，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师兄。” “你也知道，今天的经历实在有点离奇，可能我真的被惊到了，但自己也没察觉，结果潜意识却在其他一些事情上将这种受惊反应给表现出来了吧……” 他说得有些拗口，但楚莫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用眼神传达了自己的关心和安慰，“那你早些休息？明天上午还有开学典礼要参加，作为今年的新生首席你还要代表全体新生做入学发言，不能随意请假缺席，所以只能自己努力调整状态了——这点上老师倒是对你非常放心，说‘不用操心，小沐那小家伙一定能做好的。’——弄得我好像不相信你似的。” 听到楚莫转述的自家老师的这番发言，林沐脸上的神色不由愈加柔软了几分。 “嗯。那我就努力休息调整状态去了——不能让老师失望丢脸呢！” 他边说着，边要振奋精神一样抬手大力拍了几下脸颊，这边的楚莫都能清楚地看到那白皙的皮肤在主人毫不怜惜的大力拍打下已经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绯色…… 他于是连忙出声转移林沐的注意：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挂了。明天开学典礼后下午是各班的自由班会时间，新生的话应该是同班同学间的彼此熟悉外加安排接下来的军训日程吧。因为马上就要开始军训，你们应该也没什么闲工夫准备班级聚会或者晚会什么的，所以明晚你应该会有空闲时间吧？到时候如果确认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我会接你一起过去老师家里——估计到了那个时候，关于这次‘袭击事件’的后续处理，也该有个大致的结果了。” “当然，这是官方的说法。实际上事实是老师很担心你，不亲自当面确认一下他的宝贝小弟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毫发无伤’，可是会让他寝食难安的。” 楚莫打趣起自家老师来也没有半点的不自在。 林沐闻言不由自主地微微笑开。 “那好的，师兄晚安。” “晚安，小沐。” 林沐挂断了通讯。 “看来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啊……” 他小声嘀咕。 然而，虽然对于楚莫已经十分信任，按理说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以的确是自己想太多为结论打住，但是林沐心底不知怎么的，就是感觉非常地不安和犹疑。 他坐在床上纠结了半晌，最后还是戳开终端，登录了耳语者论坛。 “在丁点网上发现了一篇超好看的文！推荐给你——【附网址】 PS，我已经顺利报到啦！塞兰的环境超赞！什么时候你来拉兹塔尔的话，让我招待你吧XD” ——没错。 林沐给自己的好基友，耳语者论坛科学板块大神“朝秦”发了一封站内短信。 之所以会想到朝秦，是因为他是除了楚莫之外，另一个最能将《末世我先行》的小说情节和现实中林沐的遭遇联系到一起的人。 之前林沐做短期实习的赛昂市苏氏研究所险些因实验事故而团灭，林沐就是借了朝秦之手，间接“拯救”了整间研究所。 若是在朝秦这个了解内情的人看来，小说的情节都不会被联想到林沐的身上，那么，林沐觉得自己应该就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是不相信楚莫，他只是……无论如何都觉得无法就此安心。 料想朝秦的回信不会来得那么快，林沐强忍焦灼，先进浴室将自己一番洗漱料理干净，做好就寝的准备——就算朝秦今晚都不回信，林沐也不打算继续等下去了。 楚莫说得对，他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养足精神准备好明天的代表发言，虽然对他自己来说做不好也没什么，但是现在既然他在外人眼中已经打上了“张松涛关门弟子”的标签，林沐也就自然而然地不想让受了一辈子盛大赞誉的自家老师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被连累指摘什么。 刚刚熄灭了房间里的光源，正想强制自己进入睡眠状态的林沐就感觉到腕表微微震动了两下——是他设定的收到耳语者论坛站内短信时的震动提醒！ 林沐立刻点开终端，发现自己的收件箱里确实躺着一封发件人显示是“朝秦”的信息。 迫不及待地将之点开，林沐迅速将短短的一段回信浏览了一遍，发现朝秦除了祝贺他入学，勉励他继续努力，并表示有机会一定会让他好好来招待一下自己之外，关于林沐最关心的小说问题，他只回复了一段对于小说内容的评论感想，其他并没有提到任何林沐曾以为他会敏锐指出的信息。 对此，林沐感觉既放松又有一点不知缘何而来的淡淡失望——或许……真的是他太敏感了吧。 楚莫和朝秦两个他认为最可能察觉到什么异常的人，却先后都给出了与他认为可能会有的完全不同的反应，这似乎已经足以作为“这一切的确是他自己想得太多了”这一结论的有力证明。 因此，尽管心中依然怀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疑虑，但是就结果而言，已经完全可以证实自己之前的确是有些多虑了的林沐长长出了口浊气，将之前的种种不安和焦虑排除出了体外。 而当他的精神甫一从极端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下来，一股意料外的巨大疲惫感也在顷刻之间随之侵袭而来。 林沐小小地打了个呵欠，这一次，未作任何反抗，而是任由自己的意识顺从着身体和精神双面的要求，在疲惫和困倦感的侵袭下，缓缓陷入了深眠。 与此同时。 看着眼前显示的一封字里行间透出的情绪明显变得欢快放松了不少的回信，屏幕后的男人抬手摸了摸下巴，嘴角缓缓扬起，勾出一个看不出情绪的浅淡笑容： “这下可放心了吧？真是难搞的小家伙。” 他边说着，边抬起手来，关闭了眼前的投影屏幕。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猜猜最后出场的神秘人又是何方神圣？ 第32章 奇葩舍友 林沐本以为自己这一晚会睡得不太安稳，结果却恰恰相反,他一觉美丨美地睡到了天亮。 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好像昨天的种种忧虑焦躁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做过就算,再不能对他造成影响。 美滋滋地感慨了一下自己这调节情绪的能力真是逐年见涨（其实并没有），林沐钻进浴室一番休整之后，开门走出了房间。 刚一出门他就听到一声确认电子锁落扣的提示叮声,林沐扭头,就看到相隔不远的地方，同位于二层的另一间寝室门口,正站着一个有着一头看上去手感就很好的柔软咖啡色短发的小小少年。 ——之所以称呼对方“小小少年”，是因为林沐一时真的有些拿不准对方的年龄。 林沐自己虽然身高没过一米八,但好歹也有一米七八,再加上他才刚过了十八岁而已,身高还存在继续增长的可能,并且本也不能算是个矮子。 而和林沐相比，这个少年就显得要“娇小”多了——林沐目测对方可能连一米七都不到。 并且，从林沐的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少年的侧颜——白皙粉嫩的包子脸，长长的卷翘睫毛，小巧圆润的鼻头，红菱一样小而柔软的嘴唇…… 这孩子的长相是和林沐这个经常被陆运调侃着叫做“妖孽”的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意义上的精致美丽。 就像是一个等比例放大的人偶娃娃，精巧纤美得不似真人。 而林沐之所以没有说到少年的眼睛，是因为这个让经常对着陆运和自己的脸，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过惊艳的林沐一瞬间都感觉被惊艳到了一下的少年，此时正紧紧闭着一双眼睛，额头抵在门板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斜线姿态，以额头为支点，将全身的重量依靠在门上，打着瞌睡…… 林沐嘴角微抽。 且不说这个少年是怎么在A区11栋这座已经在老师的示意下从昨天被那个师兄口中的“克洛特”入侵后就进入了戒严状态，暂时不允许学生入住的宿舍里以这样一种自然而然的姿态出现的，单就他现在的这个状态，就很让人不放心了好吗！ 少年你真的能安稳地睡得着吗？不会担心自己睡到半途突然失去平衡摔倒吗？！ 林沐无声吐槽。 而仿佛就是为了应和他的吐槽一般，就在林沐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将对方叫醒的时候，突然，那少年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向地上倒去—— “小心！！” 林沐下意识地想要赶过去扶住对方，但是因为两边的距离并不是三两步就能达到的，所以眼见就要行之不及…… 结果就见，那个刚刚还睡眼朦胧一脸状况外的少年，已经一个漂亮的单手撑在真正摔倒之前抵住了地面，随后，借助着撑住地面的那只手的力道，少年一个利落的侧翻，安然飘落在距离林沐不远的地面上。 林沐看得目瞪口呆。 而对方似乎也在这个时候，终于注意到林沐的存在。 从林沐来不及收回的手和前倾的身体，看出他大概是打算赶过来扶住自己，脸上还带着些许未退睡意的娇小少年呆萌呆萌地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就对着林沐有板有眼地直直鞠了一躬： “唔……谢谢你的关心？” “……”为什么要用疑问的语气……你想要让我怎么回答你？ ——林沐被对方语气里过于明显的询问意味噎住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应。 所幸对方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 一躬完毕，他直起腰来，一双和发色十分相近的浅咖啡色大眼睛扑闪扑闪，定定看了林沐一会儿，似乎在确认什么。 林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 “我叫谢恒，是2-B的屋主。”就在林沐被看得越来越不自在，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状况的时候，对方也同时出声了。 用平淡和缓、起伏极少，但却奇异地能让人从中听出声音主人情绪的柔亮少年音轻声说着，名为谢恒的少年顿了顿，慢腾腾地伸出一只手，抬眼看向林沐： “你是住在我隔壁的，嗯……谁来着？总之，请多关照。” “……” ——林沐已经第三次被眼前这个少年弄到无语了。 连我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就说什么请多关照，孩子你认真的吗？ 我一点都感受不到你真的想要我对你多关照的诚意啊！你的社交技巧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个常年被陆运各种吐槽社交技能废的学术宅，林沐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体会到了陆运这些年以来一直在体会着的情绪。【。 对面的少年见他没有反应，似乎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林沐顿时产生了一种好像欺负了小动物一样的沉重负罪感＝＝ 于是他马上伸手回握住了那只和看上去一样，手感柔软到不行的白皙小手： “嗯……我是住在你隔壁2-A房间的林沐，请多指教。” 谢恒眨眨眼睛。 “原来是叫林沐啊。”他语气还是没什么起伏地道，“幸好我没逞强真的叫你林运。”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把内心的OS说出来真的好吗？你现在这样和直接叫了我林运又有什么分别…… 林沐感觉自己积攒十几年没吐过的槽今天很可能就要全部吐光了。 眼前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啊！逗哏之神吗？（……） 还有林运是什么鬼？莫非是把他和陆运两人的名字记混了？ 谢恒看着林沐久久无言的样子，再次无辜眨眼，“啊……刚刚那句话我是不是不应该说出来，放在心里就好？” 林沐艰难地点了点头。 谢恒面无表情地吐了下舌头： “呀。又犯错啦。” “……”林沐默默捂住了脸——所！以！说！ 这是犯规吧喂！ 不许卖萌啊！！！ 糟糕了他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觉得谢恒这样子好萌…… 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导致林沐一路和谢恒一起走下楼的时候都表现得恹恹的，让谢恒问了好几次，“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下楼来到客厅，陆运果然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了那里，手上拿着一份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纸质资料，看得一脸专注。 听到声响，背对着楼梯口坐在客厅里的他回过头来，看到除林沐以外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也不由挑了挑眉—— “嗯？有新舍友？” 不等林沐出声，谢恒已经快步走了过去，在陆运疑惑的眼神中在他面前站定，少年对着他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2-B的谢恒，请多指教。” “……噗。” 陆运沉默半秒，突然没忍住似的喷笑了出声。 “阿运！”大概知道对方是在笑什么的林沐顿时责备地低唤。 “噗……抱歉抱歉。”陆运边喷笑着没什么诚意地道歉，边伸手回握了一下谢恒，“我是1-A的陆运，请多指教。” “……唔。”并没get到陆运笑点的谢恒。 林沐快步走过来将他从陆运身边拉走，“别理他，这个人的笑点向来比较奇怪。”他瞪了陆运一眼。 陆运耸肩。 “谢恒同学是吧？”看着那个看上去根本就未成年的小少年乖乖按照林沐的话在自己身边坐下，陆运放下手中的资料，换上一脸“温柔”的笑容，“你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呢？我和阿沐昨天很早就到了，竟然没碰见你，这可真是奇怪呢。” ——和林沐一样，他对于突然出现在已经被张教授动用特权“戒严”掉的这栋宿舍里的谢恒，也是充满怀疑的。 只不过相比于林沐的温和友善，陆运可并不会被对方柔软无辜小动物一样的外表所影响，照样是该试探试探该防备防备。 而谢恒，也像是根本不清楚陆运这样问的意图一样，转过头一板一眼地回答： “我是昨天上午住进来的。我到的时候宿舍里还一个人也没有。” “哦？”陆运闻言和林沐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眼中都是有些惊讶的神色——昨天他们入住宿舍的时候明明就没有感觉到任何人存在的气息，要么是谢恒在说谎，要么…… 陆运的神色变得有些慎重起来。 而谢恒却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一样。 他继续一板一眼地道： “你们两个的到来，还有另外一个人紧随其后也进入宿舍的事情我都知道。本想立刻就去拜访你们的，只是突然想起我家里人曾经说过，不可以在别人刚进门的时候就跑过去打扰，那样的做法很不礼貌，所以我就没有立刻去和你们打招呼。” “后来还是看到另一个人先去拜访了林沐，我想着大概不应该随意插入到别人的拜访中去吧？所以就想等他离开以后，再去和林沐打招呼。结果没有想到，之后很快又看到陆运也过来找林沐了——原来拜访是可以集中到一起来进行的么？我对这方面的习俗真的不是非常了解。看到当时的情况，就觉得是不是我也应该入乡随俗——这个成语是这样用的吧——一起加入进来比较好呢？正一个人站在房门口犹豫着，结果就看到你们两个把那个人捆起来搬下楼了。” “……”——完全没想到“搬运”克洛特的一幕竟然全程被别人看在眼里的林沐和陆运。 “原来你们是那么讨厌别人主动登门拜访的类型啊——我这样想着，干脆就没有再去打扰你们。” 谢恒说完，无辜地转头看向林沐： “我做错了……？” 林沐无言以对。 然而，迎着谢恒那双眸光澄澈的浅咖色眼睛，他也实在没办法什么也不说。 “昨天的那个情况比较复杂，不能作为一般条件下的参考例子啦！”他想了想，最后决定这样尽量来做解释，“简单来说，就是昨天来拜访我的那个人并不是我们真正的舍友，算是非法侵入者，我和阿运之所以将他捆起来，并不是因为我们两个不喜欢被同宿舍的舍友拜访，而是因为那个人居心不良，并是真正的友好地来拜访我，而是要做坏事。” “这样啊。”谢恒闻言一点怀疑都没有地点了点头，似乎十分轻易地就接受了林沐的说法。 陆运见状微微蹙眉—— 这家伙……是真的这样单纯还是装出来的？ 他用眼神示意林沐。 林沐：谁知道。不过如果真的是装出来的，这演技也是逆天了。 陆运：谁说不是呢。总之你给我长点心，别那么容易就相信对方真的像看起来的那么单纯无害啊！ 林沐：……这点警惕性我还是有的，谢谢。 两人飞快完成了一连串的隔空眼神交流，而与此同时，很快地，宿舍里自带的家政智能服务系统按照他们各自的点单做好了早餐，三人速度解决掉以后，相携一起走出了宿舍—— 早上八点。 距离塞兰学院本年度的开学典礼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滚走补觉去=w= 感谢所有支持正版哒小天使们！我们下章再见么么哒～ 第33章 典礼上的意外 “嘿，看那边。” 罗庆用手肘捅了捅身边正和组织部的小学妹交代着等下发言人的登场顺序的傅阳,在对方不耐烦地抬眼看过来的时候,抬起下巴向某个方向示意了一下： “就那儿，台角那边坐着的那个。” 傅阳这边正为临时被打乱的计划各种焦头烂额呢，听见罗庆的语气根本就是像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东西一样,一如既往地阳光灿烂没心没肺，不由一阵火大。 心想着要不是看在罗妈妈的份上早就一拳把这个不顶事儿越到忙时他却越闲,一点儿副会长的责任都没承担到的家伙揍趴了，他一边应付着朝对方示意的方向看去。 结果这一看，就是傅阳也不由微微一愣。 在不远处略微有些昏暗的后台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人。 他身上穿着塞兰学院这一届的新生校服，白色打底淡青色的装饰花纹,本来就很清新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更是被那在人来人往略显忙乱的后*自一人安然静坐在角落的挺拔身姿，衬出了那么一股子遗世出尘的味道。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他和身边的环境分割了开来,让匆匆来往于他身边的形形色色的人们，完全无法介入他本身的气场…… “很有趣的小家伙吧？” 罗庆在有些看呆的傅阳耳边低笑着道。 傅阳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是今年的新生代表？”他脑筋一转,就瞬间了然了对方的身份。 罗庆耸肩，“不清楚。不过从一个小时之前，他就被安排坐在那里了。” 傅阳微微皱眉。 他之前在不耐烦和忙着临时协调的，也是这件事。 本来么，开学典礼这东西，年年举办，自然是有一套通用的流程模版的。再加上傅阳这学生会长也做了快两年了，算上之前做副会长的时间，经手过的开学典礼也有两届，这届算起来都是第三届了，傅阳做起统筹规划工作来根本就是驾轻就熟，按理说像现在这样前台都已经有嘉宾在做发言了，后台还在忙着临时协调安排这样的情况根本就不该出现，但是奈何，今年情况有变。 都已经是昨天下午了，校方才突然通知他，说是今年七大联盟中央学院各自派了交流团来到塞兰学院，HU官科也从中心部门抽调了一队人手，跟着他们一起，出于礼貌塞兰这边邀请了这群人参加第二天的开学典礼，并且还请他们各自也分别出一个领导外加一个学生代表来进行发言。 这下子傅阳原本的安排算是全部被打乱了！ 本来的安排么，本校校长先做开学致辞，然后再由学生会会长做新学年寄语，紧接着是新生代表的发言，之后再稍微总结一下，整个典礼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半小时——这还是考虑到了自家校长的话痨属性。 但是现在？ 光就七大联盟中央学院的发言代表加起来就有十四个！还要再加上HU官科的代表发言…… 没有两三个小时，估计根本扛不下来！ 学生会这边光是安排七大联盟中央学院发言者的先后顺序就要忙疯了——不仅得考虑对方的学术地位，还得考虑其背后的政丨治意义，幸好现在在上面发言的是自家的话痨校长，不然傅阳真担心他们这边还没商量出个结果，那边已经该让他们拿出具体的发言顺序了！ 幸好的是现在顺序基本都已经确定了下来，代表们被安排在校长之后、学生会长之前进行发言。 只不过这样一来，学生会这边还好，本来昨天接到通知时就已经做好了发言时间会被推迟的准备，但是那位没有接到事前通知的新生代表就…… 傅阳默默看向在过往的忙碌人群中安静正襟危坐在角落里的那名少年。 对方看上去不急不躁，对于自己的发言时间并未得到提前通知，就被随意地临时推后了几个小时这件事，似乎也没感觉有什么不满，在这个略显忙乱、无人理睬的后台，一个人坐在那里的样子看上去倒是有那么点怡然自得、半分拘谨和不自在也无的味道…… “要不怎么会被张教授看重呢。”一旁的罗庆适时地感叹了一句。 傅阳觉得这货虽然平时看着不靠谱，但他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这句赞叹也同时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不过。 “我说你，就没别的事好干了吗？”他转头瞪向好友，“去看看那几位代表现在到了没有，将我们之前安排好的发言顺序通知给他们——态度给我放强硬点，我们塞兰的确是先表达了善意和礼貌没错，但如果要是他们以为可以就此摆谱，一个个都自我感觉良好地不懂得识相的话……” 呵。 作为张松涛教授的母校，同时也是HU有名的地方名校之一，塞兰学院即使面对七大联盟中央学院，也有足够傲然以对的资本。 先前的礼遇是塞兰自己有素质，但如果有人蹬鼻子上脸，那塞兰也不介意让对方看看自己强势的一面。 作为学生会长，傅阳深谙此道。 罗庆撇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倒是想起我来了，小阳你个负心人！” 边似真似假地“嗔怨”，他边在傅阳锐利的眼刀下迅速跑开，去办事了。 旁边的几个小妹子看着这边掩嘴吃吃地笑起来。 傅阳一脸黑线地扭开视线——罗庆这个混蛋！都怪他每次都用这么暧昧的说辞，让周围人看他们的眼光简直是越来越奇怪了！ 所以说还是今年的新生代表好啊！看起来就又谦和又好相处，一脸的乖相，如果能把他拐进学生会的话…… 视线不期然地再度转向角落里安静独坐的少年，傅阳一时间活动起了心思。 ＊＊＊ 林沐正襟危坐在小小的角落里，保持着表面安静美男子的姿态，事实上，却是在遥遥盯着虚空中的某处，放空了大脑发呆…… ——所以说傅阳和罗庆想的什么遗世出尘啊气场独特啊乖巧懂事啊沉稳大方啊……全部都是他们擅自凭空的幻想而已。 事实的真相往往就是这么残酷→_→ 全神贯注发呆中的林沐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无意之间竟然成为了别人眼中的一处风景——不仅仅是傅阳和罗庆，周围一直在“忙来忙去”的一群学生会成员们，也有不少都注意到了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坐着的这个气质独特的少年。 只不过就像傅阳和罗庆感觉的那样，对方身边似乎有一种奇特的气场，让他们感觉很不好上前搭话。 于是大家只能趁着从对方面前经过的时候多打量几眼——刨去气质不言，这少年的颜也是很赞哒！ 没办法搭讪，过过眼瘾总成的么。 以高素质闻名的塞兰学生会众成员美滋滋地想。 而林沐则是在终端响起一阵短信提示音的时候，才从放空的思维中转醒。 “很无聊吧？要不要出来一起喝杯咖啡？=w=——By楚莫” 林沐看着信息结尾那个标准卖萌用的“=w=”表情，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嘴角。 “时间上来说的确可以，但是带我进来后台的人让我等在这里不要随便走开。”他噼里啪啦地打。 ——所以说这才是他乖乖坐在角落里发呆的原因啦！ 林沐并不是个爱给别人添麻烦和随意打破规矩的人，所以虽然他也觉得都快有一个小时了自己一直干坐在这里真的又累又无聊，但却也不会为了放松自己就随意走开——更何况人家还特意交代过不可以这么去做。 楚莫的回信很快又发了过来。 “待在那里等我，我来找你。” 林沐连忙回复，“不用啦反正又不是很累。学生会的学长人很好的，给我找了个座位坐，虽然无聊是无聊了一点，但和周围忙得团团转的人们相比，我简直太悠哉了！” 消息发过去半天也没有回信，林沐暗暗叹了口气——看来楚莫是已经找过来了。 虽然他很开心楚莫这个师兄这么关心和照顾他，但是有些时候，他总觉得对方和陆运一样，对他担心得有些过头了。 难道他看起来真的那么好骗那么容易吃亏？ 林沐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而另一边，楚莫发完那条消息就跟正与身边来自华盟中央学院的老朋友，也是虫洞研究领域的一位知名学者的华铁素教授聊得开心的自家老师告罪了一声，说自己要过去陪陪小师弟。 张教授顿时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去吧。要是学生会的小子不同意放人，就报我的名字。” 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是在仗势“压”人的张教授大手一挥，不顾一旁老友微抽的面皮，心情颇好地对弟子交代。 楚莫笑眯眯点头。 对周围的一众前辈大佬们告罪一声，他溜出了礼堂正厅，从外面的通道绕了一圈，来到后台。 刚走进去，自带林沐搜索雷达的楚莫就第一眼看到，自家小师弟正孤零零地独自一人坐在一个没人理会的小小角落里，对着手腕上的终端机发愣。 楚莫顿时就是脸色一沉。 ——好哇。学生会的这群人……就是这么对他家小沐的？！ 连间像样的休息室都舍不得给他待，要让他就这么窝在人来人往的后台，可怜巴巴地坐在一个连靠背都没有的小板凳上？！ 傅阳他干什么吃的！ 视线在整个后台搜寻了一圈，眼尖地发现了学生会长大人正站在不远处对身边围着的一群小妹子笑眯眯地说着什么，楚莫嘴角微微下抑了几分，迈开脚步，气势汹汹地朝对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中途被叫走陪麻麻逛超市去了，结果弄到这么晚才更新……_(:з」∠)_ 233333小师弟控的楚师兄简直可怕！逻辑死！可怜的傅会长。一只怒火熊熊的师兄正在向你袭来！【。 于是更新完毕滚走碎觉去，大家晚安安～ 第34章 师兄大人的怒火 傅阳好容易重新安排好了一切，又把罗庆打发走干活去，一时间只觉得心情巨好,正好这个时候有几个宣传部的小妹子来找他求问之后要在新生军训期反复在校内各大媒体屏幕上播放的校园宣传片的意见,他就笑眯眯万分和蔼地和姑娘们聊了起来。 小妹子们嘴一个比一个甜，会长学长傅大哥的叫得傅阳虽然不至于得意忘形，那也是心花怒放，感觉自家的学妹们一个个都萌萌哒！特别乖巧可爱！ 结果正陶醉着,突然就没由来地感觉背后一凉。傅阳打了个冷颤,发现刚刚还围着自己说得开心的妹子们突然之间集体噤了声,其中正面对着自己的几个还一个劲儿地对自己使眼色，那意思…… “快向后看”？ 傅阳后知后觉地get到了妹子们拼命在传达的信息。 他转过头去，就看到自己去年试图挖角未遂，不过事后两人倒是成为了交情不错的朋友的楚莫,正一脸不高兴地大步走向自己。 傅阳心道这可是奇了怪了。 楚莫这人谁不知道啊，整天脸上都挂着看上去温文和善到不行的笑容，在塞兰的女学员间素有温柔王子之类听名字就很让人恶寒的“美称”，是全学院公认的脾气好待人亲切温和，傅阳认识他快一年了,印象里还真没看到过楚莫对谁黑过脸发过火。 所以这次是谁怎么惹到他了？竟然让他把“我很不高兴”这种表情这么明明白白地摆出来？ 根本没想到对方发火的对象会是自己这种可能,傅阳悠哉地抬手摸了摸下巴。 真是有点同情那个惹到阿莫的家伙啊。 要知道，有些人，平日里表现得越是温和无害，那发起火来，才是越恐怖可怕呢。 为那个人默默地点根蜡(^o^)/ 直到楚莫夹带着一身一往无前（？）的气势在自己面前站定，傅阳都还是半点危机意识也无地笑眯眯注视着对方。 楚莫差点被这个迟钝的家伙笑得没了脾气。 不过只要一想到自己和老师如珠如宝护着的小师弟，竟然在对方手下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其实并没有），他就又是一股邪火噌噌往外冒。 “傅阳。”好歹还有小学妹们在旁边看着呢，楚莫强忍怒意，觉得作为朋友，自己还是该给对方留点身为学生会长的面子，于是他语气颇为克制，“我有事情跟你说。” 傅阳心想难道这次惹火你的人让身为张教授弟子的你都单枪匹马搞不定，需要我来帮忙了吗？ 但这个问题在楚莫自己挑明之前他不好先问，于是就干脆地点了点头，“好，跟我过来吧。” 两人往一旁的角落里走了走，原本围在傅阳身边的一群小妹子，也都体贴地结伴远远走开，尽管心里对楚莫这个校园王子殿下都有着十万分的憧憬和好奇，却也没有因此而读不懂空气地凑上去刷存在感或者站在原地继续围观。 傅阳给自家懂事的妹子们默默点了个赞，随后又换上一脸正经的表情，看向面色黑沉的楚莫： “哟，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楚大王子了？让您那光辉璀璨的笑容都从完美无瑕的俊脸上消失了？” 楚莫黑着脸瞪他。 傅阳以为他这是被自己的玩笑气到了，于是更加变本加厉（＝＝）： “嘿，敢不敢打赌，都不用我出手帮做什么，你只要顶着现在这副表情出去在校园里溜一圈，保证不到下午敢惹你的那个人就会被妹子们集体教训到他丨妈妈都认不出来。” 一想到妹子们气势汹汹地满学院排查惹怒她们心爱的王子殿下的“罪魁祸首”，找到人后再一窝蜂地冲上去各种爆种教训人，会是怎样“壮观”的一幅画面，傅阳就忍不住想笑。 楚莫突然意味不明地轻呵了一声。 傅阳无端感觉后颈一阵发凉，正想问楚莫干嘛笑得这么阴阳怪气，结果一抬眼，却被对方那黑沉沉的眼神瞪得一怔…… “喂喂，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这样就生气了吧？” 他挑眉。 傅阳在外人面前可完全不是和楚莫相处时这样的画风的。 他拿楚莫真的当朋友，才会将自己惟恐天下不乱爱八卦又嘴欠的这副真性情摆出来，而楚莫之前也一直对此适应良好，并且在他面前，渐渐地那种官方王子笑的表情也少了许多，傅阳因此一直都觉得两人算是关系不错的好朋友，可以放开地开些不伤感情的小玩笑的，而就之前楚莫的表现来看，显然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楚莫什么时候变得连这种小玩笑也开不得了？ 傅阳疑惑。 楚莫没好气地瞪他，“好啊，等下我就顶着这张黑脸出去走一圈好了，有谁问我是谁惹到我了，我就说是傅大会长你好了。看看妹子们在你和我之间到底会选谁。” 傅阳都惊了！ “喂你干嘛！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 他瞪大眼睛，想要从楚莫脸上找出刚刚那句话是个玩笑的证明。 结果傅阳又被吓到了——楚莫的表情超正经超认真的好吗！难道他真不是在开玩笑？！ “我哪里惹到你了？”傅阳努力回想，可他最近一次和楚莫联系也是在开学之前了，那时候网上有关张教授要收最后一个关门弟子的传言轰轰烈烈，他八卦心起就跟楚莫打听了一下，被证实他的确要多出一个小师弟以后也就满足了好奇心，那次两人之间的交流也很平常很友好，根本没什么不对啊？ ……等等。 张教授的关门弟子、楚莫的小师弟…… 那说的，不就是刚刚引起了他极大兴趣（并不是什么不好的方面）的那个新生代表吗？！ 一瞬间好像抓住了什么，傅阳迅速扭头，就看到角落里，黑发白衣的少年还是一脸安然，乖乖巧巧安安静静孤孤单单可可怜怜地坐在那里…… 傅阳瞬间懂了。 “呃，这个，你看，”他尴尬地搓了搓手，在楚莫愈发冷硬的注视下无端就感觉自己再面对对方时硬生生矮了半截，“这不是大家刚刚都在忙吗——你也知道临时增加了十几个代表发言，我们这边光是安排顺序就头都大了，一时间也没精力再去顾及别的什么……” “哦。”楚莫淡淡应了一声，“所以你就准备用这个理由让我接受我家小师弟被冷待被不受重视地随便塞在一个小角落里，一待就是快两个小时的这件事？” “……”傅阳无言以对。 事实上就算再忙，学生会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抽出哪怕两分钟时间来给林沐找间休息室送过去？ 别说楚莫了，傅阳都不信。 而且就算之前负责接待林沐的人一时忙翻没注意到，但就像楚莫说的，林沐这在后台都窝了能有快两个小时了，随便哪个细心的学生会成员稍微想一想，也能想明白这其实有点不太妥当吧？ 这时候上去说两句软话，再把人带到休息室里去好好让人家等着，以林沐表现出来的那种偏向温和好脾气的气场来看，他应该也不会介意或者刁难人。 所以楚莫气的大概也不是最开始林沐被安排在了后台的小角落里，而是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没人想着给他找个条件稍微好点的地方待机。 傅阳苦笑了一下。 事实上他不也是这群人之一么？ 他也早就注意到了窝在角落里的林沐，可他做什么了？对着人家遥相幻想了一会儿，之后就把人抛在脑后跟妹子们聊得起劲，要不是楚莫来找人，他现在根本已经想不起还有林沐这么个人存在了吧？ 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大意了？ 傅阳好好地反省了一下。 但是当务之急，并不是反省自身，而是有最重要的一点需要向楚莫解释清楚： “阿莫你先冷静。我觉得你对我们有点误解，我相信我们学生会的成员并不是有意想要冷待你小师弟，而是……” 而是就像之前说的，林沐虽然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但无论他的长相还是气质无疑都十分出众，很难让人不去注意，傅阳也看到了好几次本来没什么事情要路过林沐那边的女孩子们，三五结伴地做着忙忙碌碌的样子从他附近走过，看起来根本就是为了就近去观察人家一下。 可是要他干脆直接就对楚莫说，“都怪你小师弟太好看太招人喜欢，大家有志一同地干脆忘记了应该给他找间休息室待机的这回事，为了围观方便就这么将人给一直拖在了后台”？ 怎么都感觉有点说不出口＝＝ 楚莫从他吞吞吐吐的态度中似乎猜到了点什么。 而让傅阳感觉一阵心惊肉跳的是，楚莫猜到一点真相以后脸色反而变得更加难看了！ 这什么情况……都说没有刻意冷待你家宝贝小师弟了！ 傅阳苦逼脸回看眸光愈发冷厉的好友。 楚莫干脆连理都不理他了。 他转过身，边向林沐那边大步走去，边对傅阳扔下了一句，“人我带走了，等要轮到他发言的时候再送回来。” “哎阿莫你等等……” 傅阳阻止的话来不及说完，就被楚莫一个冰冷的眼神冻在了原地，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穿过人群走到角落里坐着的那少年身旁。 一直低头对着终端不知道在聚精会神看着什么的少年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了楚莫的到来，他借着楚莫伸过去的手臂的力量站起身来，看向楚莫的目光带着纯然的信赖和喜悦。 两人低声交谈了两句，傅阳就看到楚莫脸上重新带上了温和优雅的笑容，他顺着他家小师弟的目光看向自己，似乎非常友好地对自己点头示意了一下。 傅阳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了。 他从楚莫那双似乎含着笑意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明晃晃的威胁意味，于是也只能友好地笑着对那两人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到林沐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扭回头去对楚莫说了句什么，楚莫笑眯眯地点头，随即两人相携向外走去。 直到那两人的身影完全从视线中消失，傅阳才长出了一口气，苦笑着对身边离得最近的一个姑娘招了招手： “小姚，来。” “会长，什么事啊？”正和同伴们满脸兴奋地议论着刚刚出现在后台的校园王子殿下的小姑娘被打断兴致勃勃的八卦，有点不开心。 傅阳看着小姑娘没心没肺的样子头疼死了。 “去问问刚才是谁接待的林沐，让人来找我一趟。”他有气无力地吩咐。 小姑娘脆脆应了声好，转头跑走了。 剩下傅阳站在原地，情绪慢慢缓和下来的同时，理智也跟着回笼—— 说起来，楚莫对他这个小师弟是不是有点太上心了？他怎么不知道，楚莫原来竟然是这么重视同门情谊的一个人？ 之前交好了近一年的时间，总共也没听他提起过几次同门的师兄师姐，傅阳摸了摸下巴，隐隐觉得，搞不好自己似乎察觉到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 第35章 小菊花师兄课堂【× 林沐无奈地看着楚莫，无论他再怎么柔言相劝，也死死地按住面前的白色瓷杯，不肯松手。 ——这已经是他今天喝下的第三杯热可可了。 说好的“出去喝杯咖啡【重音】”呢？ 师兄你快别闹了！ 他早已经不是要靠连续喝下一大壶热可可来被安慰的小孩子了好么！ 再说,他也真的不觉得自己有哪里需要安慰的——不就是在后台多等了一会儿么，人家学生会负责接待他的学长好歹还给他找了张板凳坐呢,要知道当时全后台可就他一个人有这样的待遇，连后来被证实是学生会长的那位，不也是从林沐开始在后台待机起就一起站着，连一秒钟的时间也没坐下过？ 就这样还要说他被轻慢冷待，那估计要不了多久，张松涛教授新收的关门弟子是个架子比塞兰学生会长还大的傲慢家伙的传闻,就要满天飞了。 “……”楚莫简直无言以对。 因为他家小师弟说得竟然还挺有道理的！ 想想看,就在他家小师弟坐在没有靠背的小板凳上“可怜巴巴”地待机的时候，包括傅阳这个学生会长在内,在后台别管是真还是假总之的确是一直在忙来忙去的学生会成员们，可都一个也没有坐下过。 这么看来，难道他们给林沐的待遇反倒算是好的了？ 楚莫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间就被牵引进了他家小师弟的逻辑里,感觉好像心疼小师弟为他抱不平的自己,倒才成了无理取闹的那个了＝＝ 察觉到自家小师弟打的是什么主意,楚莫先是故作严厉地瞪了他一眼，见林沐收起笑容严肃坐正，才略有些无奈地道：“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林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楚莫叹了口气，“今天这件事，或许学生会的人的确不是有意为之，而是一时的大意疏忽，也或许像你说的，换个角度来看你的待遇比学生会长还要好，但是小沐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忘记了你的存在是一回事，你自己却没有为自己争取应有的待遇才是另一回事？” 不等林沐分辩，楚莫已经挥手打断他：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在你看来，他们给你找了个可以安静等待的地方待已经很足够了，你并不会因为环境过于简陋之类的原因感觉恼怒，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抗议什么——你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是出于对自己位置的看不清，而是你在能够容忍的条件下，通常不怎么在意别人对待你的态度。” 所以，不去抗议，不去争取，安安静静地在自己感觉已经足够的条件下做着自己认为更有意义的事。 这不光是林沐，也是时下许多学者的通病。 虽然因为学者们在联盟中的重要地位，即使他们是这样“不通俗物”的性子也并不必担心日子会像很久以前的落魄科学家们一样过不下去，但是，楚莫可不希望看到自家的小师弟因为这样而不自觉中就被他人当作是了可以肆意欺瞒或随意对待的对象，又或者在自己和老师注意不到的地方不知怎么的就吃了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暗亏。 林沐对楚莫的劝诫没办法辩驳什么。 因为楚师兄他说的都对。 他真的觉得自己之前在后台受到的待遇是应该的吗？ 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林沐并不会因此而去和学生会的人抗议什么，因为在他看来，这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反正他在那里等待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上午，有地方坐，除了不能随意离开周围的环境混乱嘈杂了一点，其他想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这并不是什么不能忍受到需要他去找人交涉争论的事情——比起在交涉过程中需要和人各种相互争执那样的麻烦，暂时忍耐坐小板凳的待遇对林沐来说，倒是比较能够接受。 ——为了避免麻烦而懒得去进行争取。事实上，许多学者在将他们的研究成果转化为实际收益的时候都是因为这样，而吃过或大或小的亏。 楚莫虽然乐于照看林沐，但他也不希望林沐变成离开他就不能自己为自己争取到应有利益的那种人。 所以他能怎么办？ 只能通过一次次的没有他在身边的时候所遭遇到的经历，来让自家小师弟在“实践”中慢慢成长起来。 ——不可谓不下苦心。 所以林沐也无法对师兄之前的一番“说教”进行任何反驳——真要那样做了的话，那他可就真是不知好歹到一定程度了。 楚莫看着他似乎有点不服气，又似乎有点服软的样子再次叹了口气。 “小沐……” 他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终端突然传来一阵信息提示声。 楚莫对林沐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点开终端，看到发信人栏里写着傅阳的名字，不由微微皱眉。 虽然和傅阳交情还算不错，但是楚莫也没有忘记，刚刚对方对自家的宝贝小师弟都做了些什么。 ——虽然他这样想，其实很有迁怒过度的嫌疑。 皱着眉点开信息，看着上面傅阳所写明的，在询问过接待林沐的学生会成员后了解到的情况，楚莫沉默了半晌，神色间辨不出喜怒。 “喏，看看这个。” 他将腕表终端上的信息与林沐共享，“傅阳在我们离开后找负责接待你的人了解了一下情况。他的说法是，当时他的确有些事情要忙，所以就临时把你安排在了后台的角落里。不过等事情忙完他也还记得你还在后台待着，想要重新给你安排一下休息室的时候，却发现当时所有休息室都已经有人在用了——据说是七大联盟中央学院的代表。” “原本他是想去协商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分享一下休息室的使用权限的，但是看着你在后台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满和适应不良的样子，又考虑到去找人协调或许会给人一种塞兰学生会能力不足，连事前妥当安排好休息室这种小事也做不好的不良印象，所以就干脆没有再提。” 楚莫边说着，边观察着林沐的反应，见林沐听到自己最后几句话时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眼中微微安心。 “所以你看到了？如果不是你表现得那么随遇而安处之泰然，他早已经去和人协调，你也不用那么可怜巴巴地窝在那个小角落里一待就是两个小时。” “……”林沐这一次真的是无言以对。 “好啦。我下次会注意的。”最后他只得又像是妥协受教，又像是撒娇服软一样对楚莫承诺。 楚莫叹息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沐，你要快点成长起来才行啊。”他温声道，“从之前克洛特的行动里看得出来，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这之后你还要加入老师组织的建模研究小组，到时候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总有我和老师没办法在你身边帮你看着的时候，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别成为了别人眼中，可以拿来威胁老师的‘软肋’啊。” 楚莫和张教授担心的不是被用林沐做威胁，而是一旦被人认为用林沐的存在可以威胁拿捏住张教授，那林沐就会陷入一种极端危险的处境，这才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林沐重重点头，“我明白了，师兄。我以后会注意的。” 楚莫这才笑眯眯点头。 在咖啡店里又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楚莫接到傅阳的信息，说是快要轮到林沐出场，两人才结账离开，返回后台。 林沐已经不是第一次作为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言了。 就算舞台从中学变成了大学，以他这种不在乎外人眼光的性子，也没多少紧张感可言。 所以，顶着台下几千人的目光聚焦，他从容淡然地完成了自己的演讲，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淡定走下台。 楚莫这个时候已经回到张教授身边去了，后台在那里等着他的，是学生会的成员，负责将他送出后台。 ——明显可以感觉到楚莫来过一次以后，这些学长学姐们对林沐的态度变得谨慎了许多。 林沐懒得去想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意识到，自己张教授弟子的身份，似乎在有什么实质性的事件让别人能够有实感地切身感受到之前，完全不像他曾经以为的那样，那么让人在意。 ＊＊＊ 被成倍延长的开学典礼打乱了学院接下来的种种安排，新生们原本会有个以学院为单位的小型午餐宴，也因为时间不够而临时取消，改为直接参加这天晚上举行的对七大中央学院和hu官科代表团的欢迎晚宴了。 林沐接到通知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 “怎么了？”注意到他表情变化的陆运关心问了一句。 “我之前跟老师约好今晚要去他家里做客的。”林沐眉头微蹙，“现在看来没办法成行了。” 陆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今天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呢。” 林沐叹气，点开终端开始给自家老师和师兄分别发消息。 ——虽然那两人肯定也已经想到了，但是林沐觉得自己还是该和他们联络一下。 很快，楚莫那边就回信过来，说老师已经考虑到了这点，将会面的时间改在了第二天——由于七大中央学院代表团的到来，塞兰今年的军训安排也很可能会有所变更，所以林沐他们第二天很可能还是空闲的。当然，一切都要等校领导们商议出最终的结果再来做定论。 这个消息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林沐关掉终端，和陆运分享了这个暂时还未对学生公布的内部信息。 两人再加上一个不知怎么的就和他们混到了一起来的舍友谢恒，三个人午餐结束后结伴一起走出了食堂，准备乘车前往中央教学楼。 在那里，他们的第一次班会，即将举行。 第36章 好的开始？ 林沐三人专业各不相同,当然没什么可能分在同一个班级。 而让林沐和陆运吃惊的，是看上去就像一只纯然无害的可爱小动物的谢恒,竟然是军事分院古武专业的新生！ 这怎么看都很违和。 就像旧地球时代一种传说中的神奇生物金刚芭比一样→_→ 谢恒对他们两个的反应看上去倒是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也不知道是这样的反应他从小到大看的多了已经习惯，还是他其实根本就没从这样的反应中get到别人的情绪信息。 林沐和陆运两人与谢恒在中央教学楼前的大草坪边分了手，各自去往不同的分教学楼。 塞兰的教学区集中在整个学院的最中心位置,围绕着中央教学楼,从一到九号分楼呈九角状分列在它周边。 九栋分楼每逢单号楼层都有空中走廊与被围在中心的中央教学楼相连接，远远看去,半空中一条条长长的空中走廊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这就是传说中的塞兰十楼啊……” 林沐轻声感叹了一句,随即就加快脚步,和陆运并肩走向不远处的一号楼——星航分院的教学部就位于这栋分楼的八到十二层,其中八楼和九楼各拥有四间大阶梯教室和二十二间普通教室，十楼是星航院学生会专用楼,十一楼是教师办公室、教研室和行政办公室，院长办公室也在这一楼，十二楼则是几间规模各不相同的小型实验室,平时有些奇思妙想却不愿意折腾往专门的实验楼或者校内研究所跑的教授们可以先在这里进行应急的实验,有时候也会作为学生们的实验教室来使用。 林沐要去的是九楼,他所在的337级虫洞综合研究1班第一次班会召开的地点是1908教室，而陆运则是要去往八楼，两人在电梯行至八楼的时候分开，陆运给了林沐一个“你给我长点心自己好好注意点”之类意思的眼神，才转身走出电梯。 林沐撇嘴。 他从来都没有主动惹过事的好么，从小到大哪次不是麻烦“无缘无故”地找上的他？ 半点也不觉得自己在这一次次的麻烦中有什么责任好负，林沐在电梯再次停下后缓步走了出去，顺着一间间教室上的标牌，很快找到了1908教室。 他到得算是比较晚了，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大半间教室都已经坐满了人。 对随着开门声响瞬间落在自己身上的各色打量目光恍若未觉，林沐在最后一排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教室里出现了一片短暂的无声静默。 不过很快，之前因为林沐的到来而中断的谈笑声又再次响起，而与此同时，林沐也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座椅被人拉开，随后，一个全然陌生的气息就随之凑近过来。 “嗨。”在他身边坐下的男孩子语气友好地对他招呼。 林沐转过头，脸上没什么太明显表情变化地对对方点了点头。 那男生估计没想到看上去似乎很高冷十分不好接近的样子的林沐竟然会这么轻易地就对自己的主动搭讪做出了友善（？）的回应，于是脸上本就阳光爽朗的笑容变得愈加灿烂了几分： “你好，我叫郑翔，来自九岩市，你是今年的新生代表林沐吧？刚刚还只是在屏幕上看到你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真人啦！” 林沐听出他语气里没什么嘲讽的意味，单纯只是感叹而已，于是也就对对方友好地笑了笑： “你好，我是林沐，来自赛昂市。” “呃……”郑翔的笑脸不明原因地僵硬了一秒。 不只是他，刚刚才再度热闹起来的整间教室，似乎也在同时极为默契地再度安静了一瞬。 林沐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郑翔……同学？” 郑翔这才像是猛然惊醒过来一般，并且不知为什么腾地一下红了脸： “叫，叫我郑翔就行了。” 林沐点点头，“哦，郑翔。” 名叫郑翔的男生这个时候好像也有点明白林沐是个什么性子了，原本就很友善的态度中就不自觉地带上了两分亲近： “那我也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吧？” 得到林沐肯定的回复之后，他笑得更灿烂了。 “哎真是没想到竟然能和林沐你分在同一个班级啊。你是不知道自从浮生杯结束以后，网上都把你传成什么样了。各种各样的同学邻居现身说法，有一段时间我都快不认识林沐这两个字了！” “……”无言以对的林沐。 网上流传的那些纷纷扬扬的有关于他的“传说”林沐自己其实也看过不少，说他谦逊温和的说他嚣张跋扈的，说他才华横溢的说他靠脸上位的，说他出身平凡说他家世赫赫的…… 总之，接近事实的不是没有，但更多的不是杜撰就是凭空臆测，林沐看过一些以后只感觉哭笑不得，于是干脆就没有再看了。 所以现在听到郑翔提起，不由瞬间明白了对方当时的心情。 而作为被传闻的当事人，林沐觉得自己还是有责任澄清点什么的，于是他想了想，对郑翔说： “不要信。那些传闻基本都是假的。” 郑翔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当然知道那大部分都是假的。 能被张松涛教授收做关门弟子，起码从才学和人品上来说，林沐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迄今为止整个联盟还真没有谁听说过，张教授的弟子出师以后是碌碌无为，又或者是道德败坏的。 不过被林沐本人这么一本正经地“告诫”，尤其对方的姿态还摆得十分严肃正直，好像觉得郑翔真的会被那些不实传言误导一样，这不知怎么的就是让郑翔感觉有点好笑——林沐到底知不知道，他这样很容易暴露自己其实有点呆呆的这个性格属性…… 而这个时候不光是郑翔，周围看似在各自与同伴交谈着没有注意这边，实际上却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郑翔和林沐两人对话的其他同学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想法。 他们本来看着林沐一脸高冷看上去似乎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地径自走进来找了个角落坐下的样子还感觉这个人或许有些恃才傲物不是很好接近呢，结果……内里其实却是个天然呆么？ 怎么办。 突然感觉这样的设定萌爆了！ 一屋子少年少女们彼此对视一眼，突然齐齐大笑出声。 林沐简直被这群突然犯病（并不是）的同学吓了一跳。 这群人什么毛病？ 说着话突然集体爆笑是闹哪样？很吓人的好么！ 第一次在没有陆运在身边的情况下单独和未来的同学们进行接触，不自觉地暴露了自己天然呆本质的林沐并不知道，有陆运在身边和没有陆运在身边，两种不同的情况下自己给人的印象，会是截然相反的。 有陆运在身边的时候，面对各种人际交往，林沐基本上都不需要出面，陆运会做好一切的交际工作。而当他不开口的时候，林沐单从外表来看就像他的这些大学同班同学们第一印象所感觉的那样，特别地高冷不好接近。 这其中虽然有林沐自己形象上的因素在，但更多的，这其实也是陆运人为养成的一个结果——起码比起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年来，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学霸“大大”的形象，确实在林沐的中学时代为他挡去了不少的麻烦。 但是现在陆运不在林沐身边了。 虽然他和楚莫都有提醒过林沐，让他要长点心要有警觉性要xxxx，但是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本来陆运的打算是暑假在苏氏研究所做兼职的时候一点一点放开手，让林沐在与陌生人的实际交往中不说立刻转变性格吧，起码要一点点学会自己对自己进行表面上看得过去的“防护伪装”的，但是谁想到意外来得那么突然，他们去研究所还没多久就出了实验事故，导致陆运的这个计划被迫半途中断。 而那以后林沐更是除了每天早上被他抓出去晨练，其他时间都窝在家里不肯出门，陆运曾经试着想要拉他出去，结果无一例外没有成功，于是这个计划也只能就这样搁浅下来，导致了今天这样结果的出现。 不过，嗯，怎么说，这其实也大部分都在陆运的意料之内。 他之所以没有真的下狠心来训练林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到了大学，他反倒对林沐身处的环境比上中学时更放心了——因为就读专业的原因，注定了林沐到了大学要接触的同班同学，绝大部分都和他一样，是比较纯粹的学者性格，并不像中学时的同学们那样鱼龙混杂，形形色丨色。 而与一群和自己性格很类似的同学们相处，林沐就算暴露了他的天然呆本质在陆运看来也没什么关系。 而且这么多年来，林沐除了陆运也再没有其他亲密的朋友了，虽然对林沐来说这也没什么，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自己朋友很少这件事，但是对于好哥哥陆运来说，自家阿沐难得到了一个能够让他以最真实的姿态安心与人相处和交往的环境，那当然还是多交些朋友的好——这样一来起码他的注意力就不会单只集中在一个楚莫身上了。（这才是重点中的重点） 对于楚莫才和林沐结识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现在却俨然在林沐的心中已经拥有了仅次于自己的地位这件事，陆运显然还是很耿耿于怀的。 而完全不知道自家竹马的这番思量，林沐在小小的吐槽过后，已经在郑翔的引见下和不少同学交换了邮箱地址和通讯号码，这使得虫洞综合研究1班的班任老师蒋东阳推门进入教室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现整个班级的气氛十分和谐融洽，学生们聚在一起开心地说着什么，而位于人群中心那个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少年，正是本届新生代表，张松涛教授的关门弟子——林沐。 蒋东阳暗暗松了口气。 在渐渐安静下来的学生们的集体瞩目下走上讲台，他对坐在下面的少年少女们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任老师，蒋东阳。” 微笑着对学生们介绍自己，蒋东阳不动声色地迅速环视了一圈，见大多数的学生脸上只有单纯的好奇，而小部分则露出了有些怀疑和不确定的神色，这位四十岁出头，外表看来是位文质彬彬的英俊青年人的班任老师微微勾起唇角，扔下了今天的第一个重磅炸弹： “看来你们中的一些人似乎已经听说过我了？” 此言一出，原本神色间只是有些怀疑的那部分学生，几乎是立刻就变了脸色！ 蒋东阳？竟然真的是那个蒋东阳？！ 第37章 意外接踵 林沐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这个看着很陌生的班任老师是谁了。 蒋东阳,华盟中央学院虫洞研究学博士，硕士学位在读期间已经被hu官科招揽,并且破例边攻读硕士学位边成为了当时hu官科在虫洞研究方面一个大有可为研究项目的第二负责人，当年这件事在整个华盟很是引起过一阵轰动。 有人支持有人质疑,不过,当蒋东阳在几年之后拿到了博士学位的同时,负责的项目也得出了阶段性的重大研究成果之后,质疑声就慢慢消失了。 而到了如今，华盟内普遍认为他和其他几位中青年科学家是最有希望继张松涛教授之后,接杆撑起华盟在虫洞研究方面一竿大旗的有力竞争人选。 按理说以蒋东阳这样的声望和成就,不该没有第一时间就被教室里这群专攻虫洞研究的学生们辨认出来，然而不巧的是，这位蒋博士据说素来醉心研究，并不怎么乐意接受各种形式的采访，抑或是像其他一些有名的学者一样，立传记出著作。因而，有关他的影像资料非常非常稀少,并且大多都是出自他还能被媒体堵截到的学生时代,而等他加入hu官科之后,媒体们能拍摄到的有关于他的图像视频，就愈发稀少起来，所以也就自然导致了除非他本人亲自承认，只单凭个名字，就算是当面，也轻易没人会有办法立刻就将他辨认出来。 不过刚刚，这位蒋博士的一句“看来你们中的一些似乎听说过我”，虽然不直接，但总也算是间接地自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当然在一群学虫洞研究的学生们中间，引起了一场巨大的轰动——毕竟蒋东阳可是被认为最可能接张松涛教授班的几位虫洞研究方面的顶尖学者之一啊！还是出了名的不爱公开露面！ 现在竟然就活生生地站在他们眼前！ 大家一时间甚至顾不上失礼，在讲台下轰然议论纷纷起来。 林沐却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蒋东阳明明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公开加入了hu官科，算是官方所属的学者了，这会儿怎么却跑来塞兰做了教师，并且还成了他们班的带班老师？ 先不说hu官科那边怎么可能轻易放人，就是他们的确放手了，塞兰又怎么可能接下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要知道，一个蒋东阳这样级别的学者，会脱离原本所属的势力，不是双方有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就是其中一方在某一方面做了另一方绝不可能忍受的事。 若是后者，这里面猫腻可就多了。 hu官科在学者们之间名声向来很好，虽然有时行事手段比起民间机构总会略显强硬一些，但是其内部在学术研究的环境氛围这方面，评价还是非常高的，平时很少有所属学者之间相互倾轧的消息传出，所有科研人员之间的竞争都十分公平公开，基本上是全靠自身能力的，所以很少会有学者在加入以后又中途脱离。 ——也就是说，若蒋东阳真的离开了hu官科，那么最大的可能是他才是应该对这件事全权负责的那个。 而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因为有张教授坐镇，所以可以说是整个联盟里最不缺虫洞研究方面专家学者的高校了的塞兰学院，根本犯不着为了一个蒋东阳而和hu官科隐隐站在对立面上…… 老实说，林沐对眼下的这个状况真是有些看不懂了。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给自家师兄发个信息，看看他对这件事知情与否了。 不过在他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之前，旁边刚跟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郑翔注意到他很久都没有说话，于是体贴地凑了过来： “哎，林沐，你说蒋东阳怎么突然就成咱们班任了？之前你听说过这事儿没？” 周围人一听觉得对啊，林沐好歹也是张松涛教授的弟子，难道就没事前从张教授那里得到点什么内丨幕消息之类的么？ 大家顿时用晶晶亮的眼神集体看向林沐。 林沐被他们看得一阵头皮发麻。 “我也没有从老师那里听说过这件事的。”他连忙摆手，眼角的余光瞥到讲台上那位引起了同学们如此大热议浪潮的“始作俑者”似乎对教室内一片嗡嗡作响的议论声并不在意，而是干脆笑容满面地站在那里静望大家讨论的模样，他不禁微微皱眉： “比起那个，我觉得我们还是安静点比较好吧？蒋老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再说话了。” 郑翔等人闻言也下意识地向讲台的方向看去，恰好迎上蒋东阳似乎饱含笑意的温和目光，大家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眼下举动的失礼，于是整间教室几乎是立刻安静了下来。 蒋东阳看着他们歉然又羞赧的模样温和地笑了笑。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完全能理解你们的惊讶。”他笑道，“而且想必，对于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们中的大多数一定抱有相当程度的疑问。” 他在这样说着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林沐的错觉，总感觉似乎是向自己这边投来了意味颇为深长的一瞥。 “所以为了让你们安心，我觉得在正式开始这次班会之前，我有必要就某些问题做一下妥当的说明。”用半玩笑的语气说完，蒋东阳环视了教室一圈： “有不同的意见吗？” 见大家纷纷摇头，他才继续道： “很好。看来我们初步达成了共识。” “那么，首先需要说明的一点是，”他低下头，在讲台上操作了几下，顿时，他背后的投影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出了一张黑底蓝字，上面的花纹繁复而高端大气的id卡。“我并没有从hu官科离职。” 下面小小地响起了一片惊呼，显然，刚刚有着和林沐同样想法，认为他是脱离了hu官科的人不在少数。 蒋东阳见状意料之中地摇头轻笑，“虽然我并不常在共同场合露脸，这些年来也并没有怎么太接受采访，但据说全联盟对我个人的风评还算不错，大家普通认为我是德行与才能兼备——嗯，虽然自己这么说自己似乎有点奇怪——的青年才俊，所以，怎么也不应该得出我会无缘无故主动脱离hu官科的结论吧？看来果然我的助手们说得对，我还是该多接受一些采访，让大家多多了解我一些？” 下面的学生们被他颇为风趣的自我调侃逗得轻笑出声。 蒋东阳脸上笑容愈发和煦： “嗯，这点解释清楚，我总算不用担心被我未来的学生们误会了。” “那么接下来继续来说，我既然没有脱离hu官科，又是怎么成为你们的班任老师的。” 他手指在讲台的操作界面上轻点了几下，很快，另一份文件就出现在了投影屏幕上。 “这是一份柳相然校长亲笔签署的短期聘用书，用以聘请我在七大联盟中央学院学生代表团驻塞兰学院进行交流学习期间，暂时担任‘星路基础学’这门课程的讲师，同时也暂任塞兰学院虫洞综合研究学1班的班任老师——要说明的是这是一个多方交流方案，hu官科代表团的部分学者和七大联盟中央学院的随团教授会在塞兰学院担任临时讲师和某些班级的班任老师，而来自七大中央学院的学生代表们将会打散以后，分插丨入塞兰学院的相应专业相应班级之中，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和你们成为同学，共同学习交流。” “其中后者还没有真正开始实行。因为代表团也是昨天才刚刚抵达基璐伯，这么短的时间里只来得及制定出一个总的方案规划，具体的对于学生们的分派还没来得及着手进行。” “不过前者么，作为班任老师当然要来主持新生开学的第一次班会的。所以比起新同学们，你们今天只能看到我一个了。” 蒋东阳说到这里很明显地停顿了下来，给下面的学生们留出足够反应的时间。 这次学生们的议论声更大了。 他们大部分都是今天上午才知道有交流团来到自家学院这件事的。 本来大家还在想，这个交流学习要怎么展开，因为毕竟以往这样的交换生不是没有，但都是少数几个，像这一次这样大规模的代表团进驻还真的是前所未有。 之前和朋友们讨论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认为会将七大中央学院的学生各自按学院编成几个不同的班级，然后加入到塞兰原本的各学年中，跟着一起在学院里上课的，可是没想到，校方最后的安排竟然会是这么的……呃，另辟蹊径。 还是新生，并且是学术向新生的这些少年少女们对这个安排想的其实并不太多，单纯只是觉得这样的混编似乎比原本他们所想的那种安排更有趣了。 但是刚刚才被楚莫好好地教育过一顿的林沐，却不得不想得更多了一些——将学生打散进行混编，让hu官科和七大中央学院的人来担任班任老师和讲师，虽然表面看来好像是很合理的交流学习安排，但是深想一点，这其中未必不是没有某种深意在里面。 虽然以林沐的逻辑他也实在想不出hu官科和七大中央学院这样做的意图，但他总归是知道，这些人的目的，绝对不会像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 抬起眼，林沐默默看向讲台上那个风度翩翩的青年学者。 而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对方恰好转眼看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地相交了片刻，而后，又几乎是同时各自移开。 林沐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虽然蒋东阳的目光十分柔和，里面带着淡淡的欣赏和笑意，在与林沐视线相交的瞬间，甚至还表达出了一种善意的问候，但是，林沐却总觉得在目光相交的一瞬间，自己似乎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浑身僵硬，极度想要从对方眼前逃开…… 他扭头，边假作被旁边对话吸引一样地看向身边的郑翔等人，边敏锐地在感知中，确认了蒋东阳的目光依然若有若无地定格在他身上的事实。 “真是麻烦啊……” ——而在确认自己预感的同时，他也在心中，如此默默感叹了一句。 ＊＊＊ 除开最开始的一段说明，蒋东阳在那之后的班会进行过程中没有再更多的发表意见。 同学们的自我介绍、接下来的日程安排，将几件需要通知的事情都按部就班地顺利传达下来，他最后做了个简单的总结，并提醒大家晚上准时参加欢迎宴会同时也是开学晚宴，就宣布了班会结束。 林沐婉拒了郑翔一起喝杯咖啡的邀请，确认并没有收到来自陆运的信息后，顺手发过去一条“在大草坪等你”，就施施然混入人流，乘上了电梯——他感觉得到，在这个过程中，蒋东阳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锁定在自己身上。 林沐觉得对方多少有点刻意让自己察觉的意味在里面。 他自认并不是对他人视线非常敏感的那类人。 相反，因为从小到大就一直处于人们视线的中心，所以林沐很早就学会了屏蔽他人不带恶意的目光。 ——当然，因为陆运刻意训练过的关系他对于隐藏得极深的恶意目光的敏感度也是非常之高就是了。 但是蒋东阳的视线并不带丝毫恶意，只是，其中就是有某种难以名状的东西，让林沐无法全然忽略掉它——想来这应该和林沐自从知道他的身份以后就一直特别注意着他也有点关系。 “总感觉……好像有点有恃无恐的意味啊。那位蒋‘老师’。” 事情似乎在向着更麻烦的方向愈加发展，林沐默默叹了口气，在电梯角落里站定，点出信息界面，开始给自家师兄发信息。 “班会结束了。我们的班任老师叫蒋东阳，就是hu官科的那个。师兄你知道这件事吗？” 林沐等了好几分钟，直等到他已经走出了一号楼来到大草坪前，找了个休闲椅坐下，平时对他的信息基本都是秒回的楚莫，也还是没有回信。 林沐似乎猜到了点什么。 就在他慢吞吞地编辑着第二条信息的时候，楚莫的回信到了。 “刚刚才得到消息。老师也是。不用担心，我们正在校长的办公室里。” 虽然楚莫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让林沐不用担心的理由，是他和张教授正在校长办公室？ 但林沐却从中读懂了楚莫的意思——他和老师恐怕正在找柳校长抗议这个安排吧？ 虽然想必无论楚莫还是张教授都很清楚，事情既然已经安排下去，甚至在正在进行或者已经结束的各班班会上都已经公开对学生们做出了宣布，要想再变更基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为了林沐，他们还是宁可明知是做无用功，也要去进行抗议呢…… 心下微暖，林沐嘴角带上了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柔软笑意。 “我知道了。师兄和老师加油，有你们在，我其实一点也不担心的。” 并没有矫情地说什么事已至此师兄和老师你们就不要麻烦了，已经学会了坦然接受两人对自己的关心和回护的林沐，也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表示结果之类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兄和老师的这份心意，他接收到了，也非常开心喜欢。 陆运从一号楼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林沐一边噼里啪啦在终端上打字，一边嘴角还挂着异常柔和欣悦的笑容。 正值各班班会接连结束，大量的学生们从各栋教学楼里结伴而出，其中不少，都注意到了坐在草坪中的林沐。 陆运头疼扶额。 他之前说的让林沐有点自觉的话难道都白说了么？ 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学会不那么引人注目！ 深深叹了口气，陆运认命地走到林沐身边坐下。 “楚莫？”他虽然用的疑问句式，但语气里其实一点也没有疑问的意味在。 林沐一边还在那里继续敲打回信，一边笑眯眯地点头，“嗯。” 陆运看着他这样子简直没了脾气。 “交流教学的事情你也听说了？”他也不在意林沐是不是有专注听自己说话，直接问起了最关心的问题。 林沐这个时候正好写完回信，按下发送后，才转过头来与他对视： “嗯。我们班级的班任老师就正好是个外校人。蒋东阳。” 他这话说完，陆运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虽然在听说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对此就已经有所预料。 “果然是针对你来的？”他挑眉。“我的班任可是正正经经的塞兰教授。” 林沐混不在意，“不管是不是针对我，这件事都已经成了定局。我刚刚问过师兄，他和老师事前都对此毫不知情，想来……是校长和hu官科私下达成了协议吧。” 以张教授如今在整个联盟的地位而言，林沐相信校长绝不会轻易越过自家老师做下与自己有关的任何决定。 但不会轻易做，并不代表不会做。 端看交换的利益是不是足够罢了。 ——这也正是张老先生在想的。 他面沉如水，静静注视着眼前和自己看上去年龄所差无几的白发白须老人。 和清癯斯文的张教授相比，对方面色红润，身材微胖，一张慈祥的脸容，看上去比起学者更像是位养尊处优的闲散老人。 “柳老头儿，我跟你也有大半辈子的交情了。”张教授沉声开口，“我以为在小沐的问题上，我们是站在同一战线，拥有着同样默契的，却原来，只有我还把你当成是自己人吗？” 慈眉善目的柳校长闻言微微叹了口气。 “松涛啊，”他叹息，“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不值得相信、容易动摇的人？” 张教授不出声，但眼神里透出的意思很明显—— 你都已经不经我同意就将我宝贝的小徒弟送到明显不怀好意的狼嘴里了，还要我相信你？ 搞笑呢！ 柳校长看着他无声胜有声的样子再次重重叹息。 “我可不是为了什么交换利益才同意对方的这个提议的。” 他双手交叠，形成塔状，支在了自己面前。 一双已然透出些许浑浊之色的浅灰色眼眸之中，眸光深沉如水。 “总要让他们觉得，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吧。”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闻言，张教授的面色缓和了几分。 “你是说……？” 他抬眼，神色间辨不出喜怒地看向对面的多年老友。 对方沉默回望。 两个老人家无声相视许久，忽然，齐齐大笑出声。 一直沉默站在自家老师身后的楚莫见状暗暗勾起了唇角。 背在身后的双手悄然滑动，一条信息正被熟练得不像是用这样别扭的姿势一般迅速地打好发送—— “事情果然有变。晚点当面聊。” 另一边，收到这条信息的少年先是一怔，继而，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他慢慢微笑起来。 谁的计谋，谁的计中计？ 这场博弈，看起来，这才刚刚开始。 第38章 挚友密谈 林沐撑着脑袋坐在床上装死。 陆运站在衣柜前瞪着他目光如炬。 整个房间一片寂静,凝神之下能听到的,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和空气置换器运转时偶尔会发出的轻微嗡鸣声。 两人谁都没有主动开口。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不时交汇，而后一个眼神更凶，一个无声垂眸…… ——这场沉默的对峙已经持续了很久。 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有将要继续长久持续下去的趋势。 陆运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快要消耗光了。 “……你够了，阿沐。” 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不就是选件礼服而已么。你的选择困难症不要在这种时候发作行不行！” 林沐从垂下的额发间抬起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目光死气沉沉地看他,“烦。” “……”陆运额角蹦起一根青筋，“那就干脆穿这件白的。” 他边说着，边向上提了提左手拎着的那件白色复古礼服。 林沐顺着他上提的手臂向那边淡淡看了一眼,接着就嫌弃什么一样扭开头去，“你说让我少穿白色礼服的。” 结果自己都忘了么。 哼。 “……”陆运哑火。 林沐说的没错。 自从高中毕业舞会上一时心软听了林妈妈的提议，让林沐穿着一身白色的中式古风长袍出席了少年时代这最后一场学校组织的舞会以后，白色的古今中外各式礼服就被他统统刨除出了林沐的宴会择衣风格之外——那天晚上为了保护林沐安全脱离会场,他所遭遇到的那地狱般的一幕,眼下回想起来，陆运还依然感觉心有余悸。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有第二次那样的经历了！ 不过,那或许也是各方因素叠加造成的偶然性结果吧。 毕竟,是毕业舞会么。 那场舞会结束后大家会就此分道扬镳，不出意外的话，或许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林沐不爱出席宴会聚会之类的活动是出了名的，谁能保证那种xx周年同学聚会，他到时候会如约出现呢？ 所以，曾经碍于林沐的“高冷”陆运的过度保护等等等等的原因不敢越雷池一步，对林沐和陆运两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的孩子们，豁出去趁着最后时刻能多摸一下就多摸一下能多占点便宜就绝不少占的那个做法，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理解不是么？ ……才怪＝＝＋ 从糟糕的回忆之中奋力挣脱出来，陆运看向林沐的眼神愈发不善了。 “那就穿这件黑的。”他晃晃右手。 挂在这只手上的是一件纯黑底色上纹绣有繁复绚丽浅金色花纹的仿古长袍。 正式场合的时候林沐很喜欢穿这个风格的礼服，因为“宽松舒适不耽误吃”。 林沐看着自己钟爱的礼服款式眨眨眼睛，然后，在陆运近乎抓狂的注视下再次摇头，“老师刚刚视频过我，让我不要穿得太不便行动。” 陆运马上抓住重点，“不要穿得太不便行动？张教授真这么说？” 林沐点点头，他也知道陆运在惊讶什么： “我也觉得开学晚宴这样的场合那群人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做什么吧，但老师说，‘别太小瞧人没脸没皮起来能放开的下限程度’。” 说到自家老师的原话，林沐还板起脸进行了有声有色的模仿。 陆运被他的钝感弄得简直哭笑不得。 “还有心情开玩笑！”他板着脸训了一句。 林沐撇嘴，“怎么不能，难道因为被人惦记上我就得吃不下睡不好整天风声鹤唳了？凭什么。” ……他说得好有道理，陆运竟无言以对。 他微微叹了口气。 “张教授都说到那种程度了，你多少也上点心。”陆麻麻可苦口婆心，“如果对方能在开学晚宴上都已经不忌讳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不要脸皮，那你觉得还有什么能让他们收敛一点？” 之后的行为恐怕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早知道还不如当初直接阻止你。” 谁会想到不过是一个虫洞建模而已，竟然会牵扯出一个比一个让人瞠目的众多大势力。 被这些大势力竞相追逐并非坏事，但以林沐的年龄而言，实在也不能算是件好事。 而且他目前为止也还只有新虫洞建模这么一个成绩最亮眼，这无形之中也削弱了他的“价值”，让他成为了一个被争抢，而不是被争取的对象。 但是话又说回来，陆运说归那样说，他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如果重新来过一次，就算提前知晓会陷入现在这样的境地，他恐怕也还是不会阻止林沐的。 ——阿沐这家伙从小就是，明明看上去软绵绵的一小团，内里却其实比谁都有主见也比谁都更执拗。 只要是他决定了要去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到底，绝不动摇。 实在是很让人头疼的家伙。 林沐看着陆运与嘴上的抱怨全然不符的，一脸柔和的表情，也跟着翘起嘴角。 “阿运你就是喜欢心口不一。”他笑眯眯，“明知道你嘴巴损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 “……请形容我为‘毒舌’。谢谢。” “反正都差不多嘛。” “完全不一样好么！” 陆运吼完一句以后，突然冷静下来，目光如剑瞪向还是一脸笑眯眯模样的林沐： “所以，你其实早在接到张教授的视频通讯以后对晚上宴会要穿什么出席就已经有计划了？现在是在逗我玩么？” 林沐哪可能承认。 “是选择困难症病发了。” “世界上根本没有那种奇怪的病症。” “撕逼狂热症患者还真敢说啊。” “……我只是爱好。不是什么患者！” “呵呵。” “林！小！沐！” “君子动口不动手！阿运你冷静一点啊——哈哈哈哈哈住手啊哈哈哈哈……！！！” “你真是欠教训了竟然还学会公开对家长开嘲讽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顿……别跑！” “阿运走开啦不跑才是傻瓜……哇！” ………… 站在门口举着手完全不知道该不该敲下去的谢恒：“……” “嗯……这种情况就是哥哥说的，‘如果跑去打扰会被活该tddtds的场合’？” 有着软萌正太外表，以及古武系入学实践成绩第一的少年想了想，转身独自向楼下走去： “算了。到客厅里去等他们好了。” ——虽然只有三个住客，但a区11栋宿舍开学当天的夜晚，热闹程度却完全不输左邻右舍…… ＊＊＊ 楚莫带着一脸温和谦逊的笑容，以精准的半步之差，牢牢跟在自家老师身后。 师徒俩——准确来说应该是张教授——甫一进入会场，就被一拨又一拨过来打招呼的人群淹没了。 楚莫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自家老师护得严严实实，同时又不着痕迹地根本没有做出搀扶之类，会被老师抱怨“你是觉得我老了吧”的举动，一边视线飞快扫过整个会场，在人群中发现了不少熟人—— 华盟中央学院的华铁素教授、李德秋教授、高从云教授； 美盟中央学院的罗德里克·r·格朗特教授； 苏盟中央学院的弗拉基米尔·扬科莫洛维奇教授； …… …… 楚莫暗暗撇嘴。 还真舍得啊，七大中央学院。 连压箱底的大牛都派出来了，他们还真“看重”他家小师弟（的新建模）呢。 他一边微微垂下眼睑，以掩饰自己瞬间变得冰冷的眸光，一边适时地出手，挡住一位不知是真不小心还是一时粗心意外地突然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在自家老师腿边的金发美女—— “危险。” 一头灿烂的金色长发高高盘在脑后，抹胸式鱼尾裙的装扮让露出的那截修长雪白的颈项和白皙细腻的大片肌肤显得愈发迷人耀眼的美丽女子被这一挡，险些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她慌乱地抬眼过来，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出手“救助”之人的感谢，在看清楚莫的身材长相之后，迅速化为一脸羞涩的微红…… “不好意思，谢谢你。” 她软声喏喏。 楚莫带着标准的官方笑容对她颔首回应：“没关系。” 紧接着，不给对方再次开口的机会，他长臂一伸，将对方稳稳扶起的同时，也巧妙地将她推出了自己怀中： “还请小心。” 说完，压根不顾美女欲语还休的含情视线，他退后两步，再度站定在了自家老师身后。 完全没猜中这结局的金发美人：“……” 因为这边的意外而将视线集中过来的会场众人：“……” ……喂喂！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众人死鱼眼看向楚莫。 而在吸引了整个会场目光的这群人之中，一位银发老者忽地抚掌大笑： “嘿，老张你家的好徒弟！” 被点名的张教授斜眼看他，“怎么着，老李头儿你羡慕啊？” 李姓老者闻言笑声一噎。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有徒弟，难道我就没有了？我跟你说，我家的小徐子啊……” 张教授不耐烦摆手将他打断，“没兴趣。” “你……”李姓老人气得跳脚，“你看不起我家小徐子？！” ——看样子也是位十分护短，看不得人说自家弟子不好的。 张教授呵呵一笑。 “我不是看不起他。”他笑眯眯说着，见李姓老者似乎是觉得他在服软，正笑得一脸得意地准备说些什么，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我是看不起你。” “……噗！”周围一圈老爷子闻言齐声喷笑。 李姓老者见状，顿时目露凶光： “张老头儿你……” “嘘。”话才出口，就被对方挥手打断，李姓老者正待发作，却看见那个刚刚还老不正经地和自己拌嘴互损的老友，突然带上了一脸“慈祥”得让人胃疼的笑容，扭头看向会场入口…… 李姓老者下意识地也跟着转眼望去，结果，就看到三个各有千秋的出色年轻人，结伴出现在了会场之中…… 第39章 宴会进行中 三人之中身量最高的是一个黑发的俊朗青年。 他目测身高应该是稳稳地超过了一米九,整个人的身形比例显得极好,宽肩窄腰大长腿，一身笔挺的现代中式礼服更是恰到好处地将整个身体的曲线完美而贴合地勾勒了出来，看得人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心潮澎湃。 这青年人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浅浅笑容，一双金丝边框眼镜为他平添了几分斯文精明,却丝毫不损他本身得天独厚的好相貌，反倒为他一身的彬彬气质添色三分。 而相对是三人中身形最为娇小的那位,则是一个有着咖啡色柔软短发,如同等比例放大的人偶娃娃一样精致美丽的小小少年。 纵然他此刻面无表情，一双浅咖啡色的晶亮大眼中也不带半点热烈的情绪，但那白白嫩嫩的包子脸,精致到令人屏息的美好容颜，以及看似冰冷无机质的眼眸中微微透出的略带茫然迷糊的一丝情绪，无一不让在场的绝大部分女性不自觉地捧起脸颊，露出了微带迷醉的醺醺然[划掉]痴丨汉[/划掉]笑容。 这一高一矮一俊朗一呆萌的两位来人按理说似乎已经足够吸引视线了,然而架不住,被这样的两个人双双簇拥在中间的，却是那样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和身边的高个儿青年样式看起来差不多,细微之处却又处处不同的中式礼服,虽不如身边之人身量颇高，却也绝不算矮，甚至，即便是在进入星际历300年后的如今的华盟，他将近一米八十的身高也勉强已经能够算得上是高个子一族。 并不如何结实的身形，却拥有着十分流畅而动人的曲线，腰身劲瘦，双腿笔直，那从腰线以下越过臀丨部直到脚踝的平凹——起伏——顺直的线条，甫一打眼看去，简直美好得令人心悸。 而即便不看身材，他也还有着一张几近可以用“无可挑剔”一词来形容的脸。如黛的眉峰如潭的双眼，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双唇，分开来看已经迤俪味道十足的五官恰到好处地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张端丽到极致的俊美容颜。在会场柔和灯光仿佛不经意的照耀之下，他整个人好像都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奇异而炫目的光亮。 ——不单只关乎容颜。 或许，还与他周身那若即若离，令人捉摸不定的谜样气场有关。 总之，这是三个各有各的特色，哪怕分开单独出现其中的任何一个也足够抓人眼球的出色年轻人，如今当他们齐聚在一起出现，造成的视觉冲击，那也是要乘以三倍的——塞兰学院并非没有容貌和气质出众的学员，正相反，作为在整个华盟都颇具声望的顶尖名校之一，塞兰的生源质量非常过硬，无论从学生的各项能力，还是从外貌方面而言……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的塞兰学院，这三人的容貌气质也是可以被评为上上之上的，如何能不让会场的目光向他们那里聚集？ 更何况，其中有一位，还是在场的众多外来人士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塞兰学院里的最重要原因…… ——没错。 来人正是a区11栋宿舍如今仅有的三位住人。 在林沐艰难地从陆运的“魔爪”下逃出生天，磨磨蹭蹭地换好礼服之后，两人与等候多时的谢恒顺利会合，共同乘车前往宴会厅。 比起开学典礼，临时决定召开的开学晚宴在时间设定上就相对宽松多了。 从下午四点到六点，中间的任何时间抵达会场皆可。而六点以后晚宴才会正式开始，不过据陆运推测，应该不会有太过正规的宴会流程，甚至可能连专门的主持人也没有。 “这场晚宴的最大目的恐怕还是打着交流的幌子，各方之间实际上进行进一步的彼此试探，所以形式之类固然要有，但想来也不会太过被注重。” 陆运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塞兰这边为了礼数周全，应该会做一个简短的开场白，但那之后，大概就是全靠各人的自由发挥了——宴会么，用来结交拉拢明里展示自己暗里细细观察什么的最方便了。” “所以我才讨厌参加。”林沐紧接着吐槽，“这种好像人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思的场合最麻烦了，谁耐烦猜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再说我凭什么又要配合他们的脑洞！我是一个搞科学的人，不是谁的愿望满足器！” 陆运转头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他，“哦。所以在你看来，你每次参加宴会最后都无一例外地会发展成一场空前绝后的大‘灾难’其实全都是那些‘别人’的错？” 林沐理所当然地反问：“难道不是？” 陆运不说话了。 就连谢恒也用一种奇妙的眼神默默看了林沐好几秒，差点把人看到炸毛。 所幸a区距离宴会厅并不算远，在林沐真的被撩拨到炸毛之前，三人顺利抵达了晚宴会场。 而在那里，迎接他们的，就是前文提到过的，一场空前热烈的“万众瞩目”。 就连林沐这个平常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各色视线习惯性选择忽视的人，这一次也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可忽视感，这让他感觉郁闷极了。 “他们没别的地方好看了吗。”他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实际上却极富技巧地嘴唇保持不动，仅用声带振动完成了这次发言。 陆运简直懒得理他这种把努力方向用错的做法。 “作为被半数与会者期待了一整天的关键人物，你这个反应也太冷淡了。”他微笑不变，同样以林沐运用的这种技巧做出低声回应，“我和谢恒作为受到你牵连的‘池鱼’都还没有抱怨什么呢，你倒是先吐槽了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林沐微不可查地撇嘴。 谢恒似乎对这样的状况根本就不在意，他的目光飞快扫视过整个会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不过显然他直到将整个会场都看过一遍，也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唯有略带些失望地垂下了眼帘，又变回了那副对什么都似乎不太在意的钝钝模样。 林沐随手从桌边取了一杯果汁塞到他手里。 谢恒呆了呆，随即边下意识地说了句“谢谢”，边把杯子里的吸管凑到嘴边，神情专注地喝了起来。 林沐嘴角微微带上了几分笑意。 “我看到老师和师兄了。”他收回放在谢恒身上的目光，偏头，在陆运耳边低语，“反正我今晚大概走到哪里都少不了要被人关注了，与其一直待在你们身边连带着让你们也跟着要全程被紧迫盯人，还不如去到老师身边的好。” “毕竟，有老师在的话，那些人也会稍微收敛一点的吧。” 陆运心知林沐说得的确没错，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放林沐远离自己，即使是在实际上比自己更能在这种场合庇护住他的张教授身边，从小到大为某人操惯了心的陆麻麻也还是觉得有几分放心不下。 于是就不耐其烦地交代： “那你老老实实跟在张教授身边，不要乱跑。别人搭话不想理也不要表现得太直白，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不理人的孤家寡人了知道吗，你的态度不管你自己愿不愿意，都会被人有意或无意地联系到张教授身上去。虽然我是觉得从你形容的张教授的性格看来，他对你这个弟子的在意是远胜过其他诸如名声之类的，但是，这可不能作为你肆意挥霍他的这种在意的筹码。” “好吧我也知道你这家伙从小就实心眼。别人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你就一定也会回报同等程度的感情，所以就算再不耐烦你肯定也不会让张教授因为你的缘故被别人说闲话，不过就算是这样，阿沐你也要记得，任何事情都是有限度的，我也好，相信张教授也好，的确是会告诫你，要你有点分寸，但却并不是说让你无条件地对什么都要乖乖忍耐。” “还是那句话，别忘记了，你的老师也说过，你是他所重视的宝贝弟子，遇到真的来找麻烦的也别怕什么，狠狠还击过去就是。” “这里是华盟，是塞兰学院。” “在华盟人自己的地盘上，就算再怎么有事前的商定和利益交换，华盟人也不会坐看华盟人自己吃亏。” 林沐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陆运说什么他都点头应好，最后反倒让陆运觉得自己实在有点担心过头。 “好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你能自己处理好。实在不行……”咬了咬牙，陆运还是恨声道：“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你的那个什么楚师兄在么。搞不定的问题就不要客气地随便丢给他好了。如果连这点小事也不能帮你解决，那他也不用再夸海口说什么一定会照顾好你这个‘宝贝’小师弟了。” 林沐无奈笑着点头。 陆运对楚莫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他是不想着去化解了。 反正阿运肯定也没什么恶意。 挥手和陆运以及谢恒短暂作别，林沐顶着大半个会场目光灼灼的注视，步伐不急不缓，淡定而从容地走向了那一片，明显是整个会场最中心的，聚集了半数以上整个hu都叫得上名号人物的光芒熠熠的人群。 第40章 初次亮相 张教授看着款步而来的自家小徒弟。 即使是在这么多随便拿出去任何一个都能够在整个联盟范围内引发巨大轰动的“大人物”们的集体注目下，小家伙也是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目光清澈神色安然,整个人显得淡定又沉稳,飒爽又有范儿,可以说是一点儿也没给他张松涛弟子的这个身份丢脸。 老爷子登时笑得满脸得意。 “看见了吧李老头儿？”他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炫耀意味，对身边的老友再开嘲讽：“这就是我们家小沐。你觉得你家徐小尧能比得上他？” 李姓老者——华盟中央学院星航分院副院长之一，同时也是华盟虫洞研究学著名资深学者之一的李德秋教授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张松涛你个老不修！ 夸你徒弟就夸好了，做甚要特意来贬低一下我家小徐子？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李老爷子看着老友那张就差明晃晃地在上面写上“揍我啊”几个大字儿的褶子脸，只觉得一阵肝疼。 “张老头儿你说这话也不脸红？我家小徐子前年就已经是‘徐教授’了,手底下带着不止一个研究小组,现在联盟半数以上的客运舰用的舰体外料涂层那可都是我家小徐子的研究成果,就连华盟杯他也拿了两座——这成就放到年轻一代里也就你家李思旭能和他比一比吧，其他家的人根本连拿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就这你敢说不如你个刚收的才进大学校门的小徒弟？” 你亏心不亏心！ 李德秋恶狠狠瞪人。 张教授就呵呵笑。 “就是我这才进大学校门的小徒弟,在还没进大学校门之前就做出了v1.0呢。你家徒弟那么有本事，让他也做个差不多的出来啊？” ——v1.0是为了称呼方便由张教授亲自命名，众多学者附议的,林沐做出的虫洞建模的简称。 而张教授明知身边的这一大群人齐聚塞兰，为的可不就是林沐做出的这个v1.0建模,还拿它做由头来挤兑老友,顿时就将李德秋李老爷子噎得老脸通红。 “张老头儿你……哼！” 他气呼呼地狠瞪了为老不尊的损友一样，扭过头不说话了。 本来还在一旁事不关已地围观看热闹的众人与此同时微妙地集体感觉膝盖一痛—— 这箭中的…… 众人相对苦笑。 张教授明面上是在拉仇恨挤兑老友，私底下，又何尝没有借机讽刺他们的意思？ 自己做不出那样程度的新建模也就罢了，一群岁数都在两百六往上的老科学家老研究员了，自己做不出来就私下里达成协议集体来“非暴力逼迫”一个小朋友什么的，这说出去……也真是够丢人的。 更别说人家本来似乎也没有要独吞成果的意思。 先不提张松涛这老家伙事到如今已经在整个联盟传开了的有名的不藏私不独占的作风，单是v1.0的制作者林沐本人，将1.0拿去参加浮生杯大赛的做法也已经足够说明他从最开始就决定好的，对待这个他亲手制作出来的奇迹般的新建模的态度。 人家师生俩说不定早商量好公开整个建模详细资料的流程步骤了，结果不过就是动作稍慢了一点，就被他们这群人逼供都逼到家门口了。 真是想想都感觉简直无地自容！ 可是，就算明知这是张松涛那老家伙的明嘲暗讽，他们也只得受着——谁让就算平时再看不顺眼，那群搞政丨治的和他们这群搞科研的，说到底也还是一家人呢？ 所以对那群混蛋的擅作主张，他们既然最开始没能坚持反对到底，以至于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那现在也就别做出一副不愿与之同流合污似的清流嘴脸，免得只让人徒增轻蔑。 一群老人家边暗暗摇头叹息，边面上带着雷打不动的笑容，仿佛对张教授言语间的暗讽全无所觉。 张教授对此也不觉得意外。 如果他三言两句就能让这些老家伙们羞愧难当当场打道回府，那什么交流团的也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塞兰学院了。 ＊＊＊ 林沐越是接近以自家老师为中心的那一小片人群，就越是能感觉到人群中气氛的微妙。 看来他们之前的谈话进行得并不顺利？ 不了解具体情况，林沐也不想贸然进行判断。 于是，他行动言语之间，就愈发得审慎起来。 “老师，师兄。” 在人群自觉的一路让行之中，林沐没费什么劲地就来到了最中心的位置，与神情间毫无异样的张教授和楚莫两人顺利会合。 张教授脸上本就十分灿烂的笑容在林沐到来以后变得更加灿烂愉快了。 “小沐，你来了。”他笑眯眯地对林沐招了招手，“过来老师这里，介绍些老朋友给你认识。” 林沐乖乖应好。 和下午离开陆运单独与同班同学们进行接触时完全不一样，眼下，同样也是没有陆运在他身边，但是这时候的林沐看起来却全没有高冷学霸不好接近的模样，而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徒弟，对老师敬慕而乖顺。 这看得在场的其他老教授们面上不显，心里对张教授却又是好一通的羡慕嫉妒。 ——张松涛这老家伙，在学术研究上的彪悍能力就不要提了，反正说起来也是让自己郁闷。 可谁想除了科研能力过硬，这老东西挑选学生和调丨教学生的手段也不科学地比他们强上甚多！ 老家伙一辈子算上今年才入门墙的林沐总共正式收下了六个弟子，就不说此前作为最小的也是唯一没有出师的一个弟子，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楚莫是如何地长袖善舞玲珑剔透，将身为他老师的张老鬼照顾得多妥帖细致让他少了多少烦忧琐事（这一点在过去的一整年时间里他们已经被每一次和这老家伙进行通讯的过程里被对方不厌其烦地炫耀到几乎麻木的程度了），在学术方面，又是怎样拥有着不输他四位师兄师姐的天赋和刻苦努力的态度，单说已经出师的张老鬼的另外四位弟子，也足够令人欣羡。 这四人中成就最差的一个也曾经拿到过一次华盟杯，早在毕业之前就受到了hu官科的招揽，只是未曾接受，现在正在全联盟闻名的战斗舰“鹰啸号”上担任舰船首席研究员，成就最高的大弟子李思旭，更是已经成立了自己的研究所，月岚联盟李氏研究所的大名，在短短百年时间里已经传遍了整个hu联盟，成为了有数的几家可以与hu官科叫板的民间科研机构巨头之一。 而现在…… 看着对方新收的关门弟子又是一个乖巧又贴心能力又出众的别人家孩子的样子，一众老教授简直想把老友按在地上使劲抽打一顿——好苗子怎么都让这老家伙碰上了？！ 他们当然也不是说自家的弟子不好，谁敢说自家徒弟不好他们第一个不同意！ 但是，不得不承认，和老家伙调丨教出的那几个几乎个个都是妖孽级别的小家伙们相比，他们自家的弟子，的确也只是惊才，尚未能够绝艳。 一众老教授苦涩摇头相视。 林沐可不知道他为了给自家老师赚足面子，将自己对老师的崇敬谦谨最大程度地直白表现出来的做法，让这群和自家老师“斗”了一辈子的老人家又生出了多少戚戚感叹。 他只是默契地和楚莫一左一右护在自家老师身边，每待张教授为他介绍一位老朋友，就乖乖行礼叫人，至于老人家们和他们身边围绕着的随行人员落在自己身上意味各不相同的各色打量目光？林沐对此完全就是视而不见，只管紧跟着自家老师的脚步，将他的“老朋友”们问候过一个又一个。 无论他还是他家老师大人这会儿看上去似乎都耐心极好，一点也不介意需要一个个打招呼过去的这些老朋友们的数量，其实多到一整晚或许都介绍不完。 他们是不介意，然而有人可是沉不住气了。 “这位是利兰德·约舍尔教授，来自美盟中央学院。” 此时张教授已经将华盟的几位真·老朋友介绍了个遍。 接下来，就在他刚刚转向美盟，接连介绍了几位老熟人以后，介绍到这一位约舍尔教授时，当林沐谦谦和和地与对方打过招呼，正准备和自家老师一起转向下一位目标的时候，这位中年人外表，看上去比周围的一圈老人家年轻了许多的约舍尔教授伸手阻拦下了师徒三人试图离去的动作。 林沐眼中似乎带着几分不解，转头一脸无辜地看向对方： “约舍尔教授？” 有着一头在美盟中年男性之间比较罕见的浓密棕色卷发的高大男人迎着林沐过于清澈的疑惑目光，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 “呃……介绍老朋友么，这个等下再进行，或者之后再慢慢来都可以，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这些人都会留在塞兰学院里，想见的话随时都能见到。”他干咳一声，似乎有些多余地解释了一句。 林沐并不答话。 虽然被拦下的人主要是他，但是在这种场合，能出面与对方进行对话的，当然必须得是自家老师。 张教授上前一步毫不掩饰自己意图地牢牢挡在了自家小徒弟身前。 “老约舍尔，你这可就错了。”他笑眯眯道，“难得今天大家到场得这么齐全，下一次还能一举凑齐这样的阵容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单独一个个地去拜访你们只为了介绍我的新弟子那也太小题大做了。所以不趁着这个机会让我家小沐在你们所有人面前混个脸熟，那岂不浪费？” 说完，就要带着林沐和楚莫转身向下个目标继续前进。 约舍尔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张老先生这合理得简直过分的说法，但他又不想这么轻易就被师徒三人绕过，情急之下，他竟然直接来了一句： “等一等！林沐同学！我代克洛特为之前的失礼向你道歉！” ——此言一出，人群中的温度，瞬间不明原因地生生跌落了一个层次。 第41章 重重交锋 林沐有点吃惊地回过头看向约舍尔。 这个人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克洛特那件事是可以这么毫无顾忌地当众大声嚷出来的？真要是的话美盟中央学院会等到现在？不得早就闹开了！ 他可是听楚师兄说了，刨除掉他的身份背景和一个在美盟的地位如同自家老师如今在整个hu地位的超强导师，单以自身价值而言，克洛特在美央院的分量也是相当于他们塞兰这边的“首席生”，那可都是学校里老教授们眼珠子一样，可劲儿捧手里含嘴里呵着护着的珍贵存在。 他和陆运让人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更重要的是，让克洛特被交还回去的方式那么灰头土脸被落面子，对于一个在自家师兄的大致描述里听得出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顺风顺水，一直都是生长在一个周围人不是对他捧着赞着就是宠着让着的顺心如意环境中的天才少年，这可是比要了他的命都来得仇怨更大。 在林沐的认知里克洛特恐怕是巴不得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就算将这整件事的全部错处都揽在身上估计他也会捏着鼻子认了——只要不被人知道他曾经是如何栽在两个初入大学校门的“小家伙”手上，丢了怎样大的脸就好。 所以现在这个约舍尔教授到底是和克洛特有多大仇，就这么当着七校代表和塞兰全体师生的面把这件本来只是在小范围里悄悄流传的糗事掀到了明面上来？ 难道他和克洛特是学校里的竞争对手……？ 林沐不得不脑洞大开。 但是想想好像也不对啊。 克洛特才多大，这位约舍尔教授又已经多大了，俩人一个是教授，一个可还是学生呢。他们就算是要竞争，应该也争不到一块去吧？ 所以说，这约舍尔教授把克洛特的事情抖落出来，到底图的什么啊？ 林沐想着想着就感觉更加困惑了。 他可不知道，约舍尔教授这会儿也毁得肠子都快青了！ 他跟克洛特当然没什么仇也没什么怨，脱口而出什么替克洛特道歉的话，也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罢了。 ——没办法，他当时实在太想把林沐师徒三个留下了。 可又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借口，一时之间脑子里一团乱麻，可就不逮到什么说什么了。 林沐这边想得脑子都快打结，约舍尔这才更欲哭无泪呢——这下子算是把克洛特得罪完了。 但转念一想，这得罪也已经得罪了，再后悔有什么用。不如趁着把人拦下的机会好好把事情办好，说不定还能将功补过。 和克洛特这样有才能又有背景，从小到大简直就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天才不一样，约舍尔家境普通，才能倒是有，但也不到可以被称作天才的程度。 一辈子按部就班地上学，考学位，留校，任教，升职称，混到现在二百岁出头，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却也就是刚当上教授不到十年，和联盟里这些年来层出不穷的天才人物相比，他算是学者中间“普通人”的代表，学术上没有突破创新，科研上没有亮眼成果，最后也就只能留在学校里教书育人，说不定哪天走了好运，能成为下一个天才人物接受采访或者出传记时被寥寥几句带过的“感谢曾经教导过我的老师们”中连名字也不会被特意提及的一员。 要是没什么意外约舍尔这一辈子估计也就这么过去了，就是有什么雄心壮志在二百年如一日的平凡日子里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更别说他任职的还是美盟中央学院，整个联盟里天才出的最多的几个地方之一。 从最开始的羡慕憧憬以之为目标，到慢慢的仰望、疲于追逐和最终麻木，约舍尔早已收起了不合时宜的种种妄想，只想安安生生地做个普普通通的教授，工作到退休年龄，领着丰厚的退休金，悠闲安逸地度过晚年——既然没有搞学术的才能，那他也就不用再忧心什么人类的未来，无形中倒是从某种名为“学者的社会责任感”的枷锁中解脱了出来，如此来看，早些认清自己放弃无意义的挣扎，这倒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然而，命运却在他选择甘于平凡之后，和他开了个大玩笑。 约舍尔的独生儿子，他妻子莫莉以一百八十五岁高龄九死一生才顺利产下的小特雷尔，在上个月早些时候的年度例行体检中，被确诊为宇宙射线敏感症。 这是一种较为罕见的疾病，自从人类进入星际时代起才开始出现，具体的表现是患病者会对各种宇宙射线具有极高的敏感性，其中个别的宇宙射线会使患者出现一系列不良反应，严重时可能导致急性休克。 自从第一例宇宙射线敏感症出现以后hu就着手进行了针对这类随着人类生存环境的改变而新出现的疾病的预防和治疗研究。 然而，在科学界普遍对宇宙射线的了解都还停留在较浅层次的认识中时，针对由它所引起的新型疾病，无论是科学工作者还是医疗人员都无可避免地一时束手无策。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百多年的时间，直到星历179年，梁学颖博士研制出一种特殊的医疗舱，可以在短暂隔绝宇宙射线的同时，为舱内的乘入者提供一层特殊的“镀膜”。 这一层“镀膜”在每一次对乘入者进行过全面附着以后，可以持续半年左右的时间。而在其起作用期间，可将乘入者完全与宇宙射线隔离开来，以避免射线对乘入者造成伤害性影响。 这项发明在当时轰动了整个联盟。 梁学颖博士更是凭借着被命名为“学颖舱”的这款医疗舱在当时的医学界登顶封神，被无数医疗工作人员和医学生所叹服憧憬。 不过，学颖舱虽然被证明的确能起到隔绝宇宙射线的作用，但其本身制造和使用成本极高，即使从发明成功起距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世纪的时间，其普及率却依然极低，有些偏远地区的患者不得不乘坐长时间的客运舱前往所在联盟的核心区域，并且进行排队登记，按照轮换顺序，才能进行正常的使用。 虽然在学颖舱的使用费用上，联盟已经为患者承担了绝大部分，可以保证再困难的家庭也有能力担负起一到两个患者的日常使用，但是患者多可用舱少的现状，还是造成了一些不可避免的矛盾和冲突——虽说宇宙射线敏感症较为罕见，但其在普通人中的患病比例也达到了千分之二，然而学颖舱却是在每个舰队城市群中，只有三艘主城级别的星舰上才会有所配备的，更别说即使是在美盟中央学院所在的美盟马克罗斯级主舰华盛顿号上，学颖舱加起来也只有十台，供应华盛顿号上的本地住民使用倒是足够了，但是，几乎每天，都会有其他地区的患者来到华盛顿号上，提交学颖舱的预约使用申请。 这就使得华盛顿上的学颖舱的使用名额，变得愈发难以获得起来。 约舍尔只是一个小小的美盟中央学院教授而已，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提交预约使用申请，他实在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的宝贝小特雷尔。 如果在等待的过程中，小特雷尔出了什么意外…… 这样的可能，约舍尔根本连想都不愿去想。 所以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找上门来，要求他在接下来即将展开的对塞兰学院的交流活动中尽量与他们配合，达成他们所希望的目标，事成之后，他们会保证特雷尔从今往后都不用再为学颖舱的使用名额问题忧愁，约舍尔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苦涩地笑了笑，在今晚的宴会之前，接到了对方“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机会和林沐搭上话，试探他，看他对v1.0是否还有所保留”的指令要求的约舍尔，来之前压根也没想到，张教授竟然会直接以带林沐认熟人为由，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与他进行私底下的单独接触。 而眼看那师徒三人就要甩开自己，约舍尔无奈惶急之下，也只好出了个下策，于是眼下人是成功留下了，可克洛特和他身后包括他的老师、他的家族在内的势力，估计也是被他得罪惨了。 本来只是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然而命运捉弄之下却不得不卷入这场时代的漩涡之中的中年男人暗暗叹息。 迎着停下脚步，转身回望向自己的黑发少年那清澈得有些过分的眼睛，他抿了抿嘴唇，刚开口说了一个语气助词“呃”，连后续也来不及出口，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扳住了肩膀。 “你说什么呢，利兰德。” 听起来十分爽朗的男性声音，然而此时听在约舍尔的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去处理克洛特那件事的后续问题了吗？ 约舍尔之所以敢用替克洛特道歉为借口来拖住林沐三人的脚步，除了慌不择言，另外一部分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从与他交易的那伙人口中，得知了某人晚上多半不会出席宴会的消息！ 可是现在…… 约舍尔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在与身边一副哥俩好模样地扳住他肩膀的人视线相交的瞬间，他几乎要双腿发软，当场坐倒在地——上帝啊！竟然真的是他！ 鲁德·霍夫塔！ 美盟中央学院副院长，hu官科虫洞综合研究所前所长，被誉为美盟版张松涛，当今虫洞研究领域唯一能有望与张松涛教授比肩的科研界巨擘，最重要的还有——美盟近年来新崛起的少年天才，克洛特·斐勒的导师！ 想到自己刚刚所说的话十有八丨九是已经被对方听进了耳朵里去，约舍尔简直欲哭无泪。 ——说好的不来参加宴会呢？ 当面被人听到和事后从其他途径听说根本就是两个概念好么？起码这两者会引发的怒气值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感受着从霍夫塔身上源源不断传递而来的“老子真是很不爽啊很想现在就把你一枪爆头啊”之类的恐怖信息，约舍尔感觉自己的腿更软了。 所幸的是在他真的因为腿软而瘫倒在地之前，霍夫塔手上微微用力，牢牢支撑住了约舍尔瘫软的身体，让他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 外表看来就是一位极其慈祥和蔼的普通老人家，有着一头向后拢起、每根头发都被梳理得整整齐齐服服帖帖的银白短发，一双海蓝色的眼睛深藏在半圆形眼镜之后，下巴上蓄着长长胡须，看起来无比斯文儒雅的这位美央院副院长先生弯起眼睛，笑容和煦地看向对面的林沐师徒三人： “抱歉了，张。我的这位同事酒精摄取得太多，已经开始满嘴醉话啦。他之前说的胡话你们不要放在心上，什么替克洛特道歉的，他大概是把张你新收的弟子和我们这边的什么人搞混了吧——早就劝他少喝点酒的，这样的糊涂事都不是第一次犯了。” 他极为诚恳地为约舍尔的失礼道歉。 如果不是林沐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不定也会被对方这煞有其事的认真严肃模样所惑，认为他所说的就是真相。 暗暗咋舌，林沐在心里将对对方的警戒级别设定到了最高——这睁眼说瞎话的技能也点得实在太满了，这到底是有恃无恐知道真相的不会轻易跟他撕破脸当场将他的谎言戳穿，还是笃定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真相，只要少数几个明了的人肯配合他的说法就好？ 林沐一时也有些摸不准对方的心态。 幸好的是这样级别的老狐狸本来也不需要由他来应对。 只见张教授上前一步，脸上的笑容与三人被约舍尔叫住之前相比，似乎连一丝弧度也没有差别，“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他笑眯眯道，“今天这个场合的确容易让人兴奋过头，一时兴起多喝了两杯也没什么可责怪的。” 说着，他还伸手拍了拍约舍尔的肩膀，一脸理解加劝诫： “不过喝得太多可就不好了，老约舍尔你要学会克制啊。” 约舍尔胡乱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他脸憋得通红，眼神也变得有些涣散，再加之整个人还摇摇晃晃地被支撑在霍夫塔手中，甫一看去还真的像是有些喝醉了一样。 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完全是霍夫曼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所造成的。 细想之下更觉惊恐，他索性羞愧难当般地低垂下头，下定决心不再参与到对话之中去了。 霍夫塔与张教授视线相对，“张你说得有道理。回去以后我会再好好劝劝他的。” 张教授极具风度地微笑点头。 接着，不等对方再起什么话题，他转头对身后的林沐和楚莫两人眨了眨眼睛： “小沐，阿莫，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美盟中央学院的副院长，我多年的同事和老朋友，鲁德·霍夫塔博士——当然，你们也可以叫他霍夫塔教授。” “鲁德，这两个是我家徒弟。阿莫你在视频里已经见过了，这个是小沐。” 回过头来，又为对面的人煞有介事地介绍。 霍夫塔笑容和蔼地对礼貌地上前问好的林沐和楚莫点了点头，“你们好，真是两位不得了的年轻人啊。”他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单纯只是赞叹，紧接着不等两人回应，他已经转向了一旁的张教授： “张你的眼光还是那么好。”他半是认真半是打趣，“上一年就先所有人一步挑中了楚同学，今年又是抢先一步争取到了林同学……你是嫌弃我们嫉妒你嫉妒得还不够么？” 张教授哈哈大笑。 “少来了鲁德。你刚收下克洛特那阵子怎么不知道低调一点，整天带着他四处招摇？怎么着，你炫耀学生就可以，换我就不行了？” 他俏皮地对对面的“老朋友”眨了眨眼睛： “我们华盟有句老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送给你，好好参悟吧老家伙！” 霍夫塔脸色微僵。 他一时有些拿不准张教授这到底只是单纯地与他玩笑，还是同样也是在一语双关。 这一犹豫，他就没有立即做出回应。 张老先生看着他这样子突然感觉有点没意思。 明明本来还算是挺有趣一个人，现在哪…… 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 “行了，我家这两个孩子也算是当面见过你了，今天这时机不对不好再跟你多聊，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聚。” 干脆地对着霍夫塔微一颔首，张教授带着林沐和楚莫两人，转身继续认人去了。 被他抛在身后的霍夫塔默默盯着三人的背影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依然被他紧紧扣住肩膀的约舍尔： “利兰德，我的朋友。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约舍尔惨白着脸，除了点头，已经不能再做出任何其他回应。 第42章 宴散 林沐跟着自家老师认了一整晚的人，到最后，脸都笑僵了。 楚莫同情地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摸了摸他的脑袋。 林沐看着他家师兄脸上甚至连弧度都没改变过的温文笑容顿时满腔悲愤——大家同笑了一整晚，为什么你好像没事人一样！你脸不发僵么！ 楚莫笑眯眯眨眼，不呀。 林沐继续悲愤，为！什！么！ 楚莫深沉脸摸下巴，大概是因为……习惯了？ ……orz 这种理由听了简直让人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愤恨好。 林沐索性干脆扭过头去不理他了。 这场堪称盛大的开学晚宴进行到这里，几乎已经进入到了尾声，而林沐也终于在张教授彪悍战斗力的引领下，成功在宴会彻底结束之前，将所有能排得上名号被张教授主动介绍弟子认识的外来“贵宾”们挨个儿认了个遍。 虽然过程痛苦了一点，但也正因为张教授的这个应对，让林沐原本预计中的许多被试探被套话之类的情节根本没有机会发生，这让林沐倒也觉得这一整晚的“煎熬”也算是值得了。 最后一支舞曲已经播放到了最后一段旋律。 舞池中相携起舞的少年少女们的身姿在优美舒缓的乐声中愈发显得朦胧曼妙。 林沐看着那一对对相拥而舞的翩翩身影，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楚莫闻声敏锐地转头看了过去： “小沐？” 这突然叹的什么气？他起初是不解，随后注意到林沐投向大厅中央舞池的视线，不由微微恍然——难道……是也想跳舞了？ 林沐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差了。 “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啦。”他哭笑不得，“真想在这种场合跳舞，我哪用等到今天。”一边小声嘀咕着，他一边冲楚莫招了招手，等到楚莫虽然面带疑惑，但还是顺着他的意乖乖附耳过来，才压低声音在对方耳边低语： “就是感觉有点儿浪费。” 楚莫挑眉，心说你这不还是觉得难得有个开学晚宴竟然没舞跳实在不太开心的节奏么，结果林沐紧跟着又来了一句，“我晚上都没怎么吃饱。” 楚莫脚底险些一个打滑摔倒！ 敢情你还想在宴会上好好吃一顿？ 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林沐。 对方带着一脸“你这次没想错”的表情回望过来：“我以前都是这么干的。” “……”想到小师弟家那位作风凌厉的竹马同学，楚莫秒懂。 看来有对方的保驾护航，就算是不得不参加某些推不开的宴会，自家小师弟说不得也没受过什么骚扰，多半是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窝起来专注于宴会上的食物，至于人际应酬之类，应该都被竹马同学挡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稍微想象一下比现在的林沐还要稚嫩好多，说不定在童年时代还是个包子脸小娃娃的小版林沐鼓着一张脸，坐在安静的角落里捧着一张大盘子专注地吃吃吃的画面，楚莫就觉得笑意简直抑制不住。 赶紧打住脑内愈发诡异的联想，他再次伸手揉了一把小师弟的脑袋： “那宴会结束后要不要跟我和老师走？” 见林沐疑惑地抬眼看来，他笑眯眯解释，“一般这样的场合老师是肯定没什么机会好好吃东西的，所以通常而言，要参加宴会的话，除了事前会先填饱肚子，宴会结束后回到家里，还会再有一顿加餐。” “虽然小沐你们回到宿舍以后觉得饿的话或者自己动手或者吩咐家政服务系统也都还是绝对会有东西可以吃的啦……” 楚莫注视着那双仿佛染有星辉的黑色眼睛，笑容愈发温柔： “但跟老师家的赵叔的手艺比起来，不用我说，小沐你也知道哪个更让人满意吧？” 林沐前所未有地动摇了。 “可是，”他犹豫，“现在都已经过了九点了……” 等到宴会结束，跟着老师回到他家里，一定也快接近十点了。再吃顿宵夜…… 时间最少也要超过十点。 以他家老师和师兄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林沐一个人在那个时点返回宿舍，所以结果要么是楚莫把林沐送回去，要么是林沐干脆就在老师家里留宿。 而好不容易到了老师家里，之前又因为种种变故预定好的拜访没能成行，说不得趁着这一次机会，老师会好好对他说明一下之前没说清楚的话题。 那样的话，留宿看来已成定局。 楚莫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你们班会开完有说吧？因为这学年情况特殊，所以关于军训与否校领导还在各种决策协商中，大概三天内会出结果，所以明后两天你们其实还有大把的自由时间，不用上课也不用参加军训的？” 他问。 这倒的确是。林沐点头。 楚莫就笑，“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反正明天又没事，你留宿在老师家里，还可以免除一场麻烦。” 林沐皱眉，“什么麻烦？” 楚莫摊手，“a11不可能永远只有三个学生入住，以它的结构来看，至少还可以再住进去三个人。” 说到这里，他讽然勾了勾嘴角，“你觉得为了剩下的这三个名额，那些‘兄友弟恭’‘同气连枝’的各校代表们会不会抢破头？” 林沐默然。 楚莫拍了拍他的肩膀，“显然他们很了解老师对待自家弟子的教学态度，知道你大概也会和我还有其他四位师兄师姐一样，第一年不会入住老师的私宅，而是住宿舍，所以才有克洛特那件事。现在一计不成，想来也会改变一下策略——不管他们之间是怎么协商怎么彼此周旋的，有一点可以肯定，你那栋宿舍剩下的三个名额，都不可能是来自塞兰学院内部了。” “老师当然不可能为了他们这点算计就随便改变自己的教育理念，该让你住宿舍还是住宿舍，但是，偶尔的留宿却也并不违背原则。” 楚莫说到这里，林沐已经了然。 “让他们以为我会经常外宿在老师这里？”他挑眉，“但这也不代表我就不会回到宿舍了。从根本上而言不可能打消他们塞人进来的念头。” 楚莫晃了晃手指，“就算你不住宿舍，他们难道就不会对你动心思了？只是稍微少点麻烦而已，让他们知道，就算是在宿舍里，想对你动什么手段也不是完全安全的，因为我会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造访，带你来老师这里留宿。” 林沐眨了眨眼睛，“师兄你是这么让他们忌惮的人物？”他眼神亮晶晶，“光是你会不定期出现在我宿舍里，就能威慑到一些人？” 楚莫笑着揉乱了他的头发，“怎么可能！”他低笑，“师兄我也是狐假虎威，那群人怕的是我背后代表的老师才对。” 林沐笑眯眯不吭声。 他才不信楚莫的存在对那群人而言一点威慑性也没有。 不然那天连华盟这边也很有名气的克洛特也不会闻楚莫名而色变了。 决定了今晚要去老师家做客，林沐按开终端，开始给陆运发消息通知他这件事，毕竟宴会结束他们约好在门口见的，他现在显然不能赴约了。 很快陆运的回信就来了，“一个人没问题？” 林沐笑笑，噼里啪啦敲，“没事儿的啦。那可是我老师，张松涛教授。他要卖我有的是机会，至于等到现在？” 陆运收到这条回复以后满脸黑线的感觉透着屏幕都要传过来了： “我是担心这个吗？” 林沐笑得更欢，“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安心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和谢恒一起坐在宴会厅一角一整晚悠闲吃到饱的陆运磨牙啊磨牙——能不担心么！这可是林沐第一次不是在他的陪同下外宿的！ 总感觉这次过后会有什么他不愿意看到的状况出现。 陆运皱眉。 一旁的谢恒捧着一盘莲花酥面无表情地嚼嚼嚼。 陆运一边打回复一边碎碎念： “也不知道姓楚的那小子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汤。才见了几面啊就这么相信他到底能不能长点心……” 谢恒：“……”嚼嚼嚼。 陆运：“什么准备也没有就直接要住进人家家里去了，就算那是他老师，这也太失礼了。” 谢恒：“……”嚼嚼嚼。 陆运：“有什么想吃的不能回宿舍自己解决么，那么贪吃早晚出事。” 谢恒：“……”嚼嚼嚼。 陆运：“……” 谢恒：“……”嚼嚼嚼。 路远突然觉得胃疼死了。 少年你这么能吃你家里人知道么！ 你吃完的东西都跑哪里去了没记错的话这已经今晚的第五盘点心了，前面你还吃了三块大肉排n小盘煎肉片一海碗排骨汤……算了都懒得数了！ 都消化完了？！ 这小身板到底是怎么塞下那么大量食物的啊！ 陆运都要惊呆了！ 谢恒面无表情地迎着他莫测的目光继续嚼嚼嚼，嚼嚼嚼…… 陆运心累极了。 而另一边的林沐则完全不知道自家竹马这一整晚的煎熬（？）。 眼见场内最后一直舞曲彻底奏完，和楚莫默契地一左一右护在自家老师身边，穿过重重神色各异的人群，三人顺着一条与学生离场不同的通道，大摇大摆地向宴会厅外走去。 ——完全没有理会，在他们身后，众多人等脸上，一瞬间闪过了怎样复杂的情绪。 第43章 做客 出了宴会厅，之前那仿佛一直在身边萦绕不去的沉闷感顿时一扫而空，好像连空气都跟着变得轻快起来，林沐于是不由自主地长长舒了口气。 将他一整晚的表现都看在眼中的张教授见状颇觉有趣。 “小沐这点倒是像我。” 他笑眯眯。 “我年轻那会儿也觉得参加宴会既麻烦又无趣，有那样的时间不如做个实验写篇论文来得有意义。” 似乎是想起了锋芒毕露时的曾经，老人家尽染岁月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淡淡怀念的笑容。 “不过啊，”转头看向林沐，他眼中带着喜爱、包容和一点点的劝诫，“有严谨而克己的学术态度是好事，但正常的人际交往活动也必不可少。小沐你要记住，无论任何时候，人都是不能脱离社会而单独存在的。所以人情往来，虽不喜，但也要起码学会如何自如地去应对。” “这是哪怕有一天你走到了全联盟的至高点，拥有了可以随心所欲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力，也依然需要对自己身为人类的社会性做出的，无可避免的让步和妥协。”老教授语重心长。 看多了因为不谙人际交往而在工作和生活中吃过或大或小苦头的同行，张教授自然不希望自己寄予厚望的小弟子也成为其中的一员。 林沐也听懂了自家老师言语间隐藏的含义。 “请您放心。”他郑重道，“我一定会好好注意的。” 张教授欣慰点头。 林沐年纪轻轻极富天赋，之前虽然因为是浮生杯的得奖常客而小范围地拥有了一定的名气，但这些可远远及不上v1.0虫洞建模的消息传开后，为他带来的急剧增长的知名度。 张教授在这个圈子里打拼了大半辈子，见了太多因为某项杰出的成果而一夜成名，被暴起的名望和随之而来的富贵浮华遮眼，渐渐耽溺于享乐，失去了踏实和干劲、乃至于原本出众的天赋和才华，最终再无其他成就，一生就此虚度的年轻学者。他当然担心林沐也踏进这样的怪圈。 但现在看来，即使是一夜之间拥有了在整个hu范围内都十分响亮的声望，林沐似乎也并不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多么了不得的人物。 他以前是什么模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模样，看上去完全没有改变。 那群老家伙总算说对了一件事。 ——他张松涛挑弟子的眼光，的确还是一如既往地精准独到。 老怀甚慰地笑眯了眼睛，老人家乐呵呵地在自家两只弟子的陪伴下，高高兴兴地乘车返家。 ＊＊＊ 一顿热乎乎的美味宵夜下肚，一整晚戴着微笑面具穿梭于不同人群之间的疲惫感顿时消散了几分，林沐一时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精神了不少。 “师兄果然没骗我，老师您家赵叔的手艺真是太棒了！” 酒足饭饱，捧着一杯热茶舒舒服服地坐进了客厅沙发，林沐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辞。 张教授闻言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那是自然，”他语气里不无得意，“不是我自夸，老赵这厨艺，去盘古号上开店也是绰绰有余。这些年可没少有人跑来我这里挖角。” “这样啊！”林沐配合地瞪大眼睛，语气里惊奇意味十足。 张教授见到他的反应，笑得更欢了。 “我跟你说啊……” 他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述起这些年围绕着自家大厨被挖角所发生的各种趣事，而林沐也配合地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叹。 楚莫坐在林沐身边一脸无奈地看着这师徒俩。 “老师，小沐，”眼见张教授越说越是兴起，大有再战三百回合（不）的架势，他不得不顶着自家老师不满的目光出声打断，“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休息？” 张教授这才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惊见时针已经将将指向了11点的位置，不由意犹未尽地咂了砸嘴。 “哎呀，一不小心就说到这个时候了。”他摇头叹息，“本来还想跟小沐你说说克洛特那混小子的处理结果的，不过既然你今晚要留宿，那不如明早再说？” 太晚休息对人身体无益，虽然人类已经不是处在昼夜分明的地球环境，但是规律的作息对身体健康还是很有好处的。 张教授近些年随着年纪增长，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愈下，因此，从他的几名弟子到身边负责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工作人员，再到联盟高层和一些交情甚笃的老朋友，大家都很注重他的健康状况，平时也对他保持健康的生活习惯一事多有督促，久而久之，他自己也无意识地养成了一套良好规律的生活作息——当然，偶尔灵感迸发不顾劝阻熬夜工作的现象也还是有的。 而今晚兴致高昂之下不知不觉就和林沐聊到了这个时间，幸好的是还没超过十一点，不然明天那几个难搞的家伙又要各种对他讨伐轰炸了…… 想到以严肃起来连自己都感觉棘手的自家大弟子为首的那几个人的彪悍战斗力，赶在楚莫再说什么之前，张教授自己主动提出了休息。 林沐对自家老师的提议自然没有意见。 和老师道了晚安，也没有劳烦家里的帮佣，直接由楚莫带着他去往客房。 张教授的这幢私宅在建筑规模上来讲比林沐入住的a11学生宿舍要大了两倍还多。 这主要是由于除了正常的居住范围，张教授的私人实验室也就近建在了家中，光是实验室就占据了一大半的住宅面积，不光涵盖了住宅的建筑主体，连住宅后方带着的一个百来坪的小院也被纳入了实验室范围，这使得从外表看来，整个建筑的规格显得颇为奇异。 而平日里除了张教授自己和楚莫，这幢宅邸里还有大厨赵叔一家三口，学院特派的两名健康护理专家，一位负责日常清洁工作的夏姨，和张教授的司机兼保护者，据说是出身军部的陈淼七人入住。 常用的客房平常会准备三五间，不过林沐的身份特殊，作为张教授的弟子，他在老师的私宅里势必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所以早在他入学之前，他的房间就已经收拾准备妥当，就被安排在楚莫隔壁，随时可以入住。 师兄弟俩在房门前分了手，楚莫交代了林沐有事情就来隔壁找他，两人互道晚安后，各自进了房间。 林沐走进房间以后随意四下打量了几眼，发现整个房间竟然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进行布置的——包括床铺的摆放位置，整个房间的装饰风格，床单、窗帘的颜色，沙发组的材质…… 又走进浴室转了一圈，更是发现就连洗漱用品也都是自己惯用的那几种。 “这些……都是师兄准备的吧？”他有些开心地想着，迅速洗了个战斗澡，幸福地爬上了柔软舒适的大床。 钻进被窝，感受着从被子和枕头上传来的与自己所习惯的别无二致的熟悉又陌生的触感，再次为楚莫的细心和体贴感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愉悦，林沐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 林沐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然天光大亮。 迷迷糊糊地在终端上胡乱点了几下，见显示出的时间才刚过七点，他惺忪着一双睡眼大大松了口气。 还好，还不算太晚。 第一次在老师家里留宿，他可不想因为起太晚而被老师和师兄取笑——虽然在那两个人面前，他完全不需要去考虑丢脸和出丑之类的问题。 打着小小的呵欠走进浴室，将自己打理整齐，林沐想了想，先给楚莫发了个消息，问他在不在房间。 楚莫回信很快：“当然在。我在等你一起去吃早饭呢。” 林沐不自觉地翘起嘴角。 “那我来找你……” ——最后一个字还没敲完，门口那边已经传来了几声规律的叩门声。 林沐取消了信息发送，笑眯眯地走过去拉开房门，果然，外面正站着一脸微笑的楚莫。 “一起？” 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林沐点头，“好。” 走出房间关上房门，他放下手，后知后觉地对楚莫问候了一声，“对了，早上好，师兄。” 楚莫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早上好。” 林沐迎着他含笑的深黑眸子，本来想抗议的让他别再揉自己的脑袋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楚莫对他的纠结似乎一无所知。 “昨晚睡得还好么？”他问。 一说到这个林沐就立刻笑弯了眼睛。 “很好。”他边说边转头去看楚莫，“房间是师兄你布置的？” “是啊。”楚莫点头，“还满意么？” 林沐笑得愈发灿烂，“很满意。谢谢师兄。” “跟师兄还客气？” 两人谈笑之间转下楼梯，顺着长长的走廊转了几次，昨天晚上师生三人用餐的那间大大的餐厅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张教授已经笑眯眯地坐在桌前等着他们了。 在他眼前的餐桌上，各种各样的丰富早餐摆满了大大一桌，林沐和楚莫只来得及问了一句老师好，就被老爷子笑呵呵地拉到桌旁坐下，开始热情满满的布菜。 搞得林沐想说一句抱歉让您久等了的话都做不到。 好容易吃完了这顿爱意满满的早餐，林沐摸着圆圆的肚子，有些担忧地觉得长此以往，对自己的胃绝对会是个不小的负担。 不过他的忧郁并没能持续太久。 “小沐，阿莫，接下来的事情……去我书房里谈吧。” 喝完惯例的餐后茶，张教授率先起身，对两人说道。 林沐点了点头。 克洛特的事情他其实并没有太放在过心上。 但若老师执意要给他个交代，他当然也很乐意接受老人家的好意。 于是师徒三人一前两后，慢悠悠地走进了张教授位于主宅二楼的书房。 第44章 老师 一走进这个房间，林沐就马上瞪大了眼睛，视线左右摇摆，简直舍不得从这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移开。 只见，在这间比三人就餐的大餐厅还要大上那么几圈的“书房”之中，以正对着门口摆放着的一张中规中矩的实木大书桌为界线，被分成了左右两个部分。 左半部分是一整圈围墙而立的巨大书架，上面罗列着一排排厚厚的专业书籍，每一本都让林沐眼中的光芒变得更亮。 而房间的右半部分，则是一张巨大的实验台。 围绕着它，在那半片空间里还四散摆放着一些实验器材和几个材料储存柜，林沐一眼就看到在实验台上沿着边缘摆放了一圈的几个小模型——有星舰，有这些年来陆续被设计出来的各种“虫洞制造器”（当然它们最后无一例外地被现实证明全部无效），还有单人战斗舰甚至太空搬运“机甲”…… 林沐的眼睛更没有办法从那些精巧的小东西上移开了！ 这根本不是书房！这简直就是一个科学工作者梦寐以求的“乐园”！ 他双眼放光地转回头来看向自家老师。 张教授看着他的反应满意地抬手摸了摸下巴。 “小沐你觉得我这书房怎么样？”他明知故问。 林沐恨不得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溢美之辞都齐齐用上。 “很棒！非常棒！”他有些语无伦次，“这是我见过的最棒的一间书房了！” 张教授哈哈大笑。 “想用的话你随时可以来使用这间书房。”他拍了拍林沐的肩膀，“无论是书还是实验台都是一样。另外等下阿莫会带你去开通房子里各个实验室和材料储存室的准入权限，以后这座宅子里的所有实验设备和材料都将向你敞开。不过，我相信小沐你会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即使面对着顶级实验器材的诱惑，也绝对不会没有把握就贸然上手操作的，是吧？” 林沐使劲儿点头，“当然！我保证会遵守安全实验守则的，老师。” 张教授笑着摆手，“不用那么严肃，我相信你能做到。” 一边说着，他一边带着林沐和楚莫拐进房间的左半部分。在被巨大书架环绕着的这片空间中央，是一张金属质地的矮茶几和以它为中心环绕摆布了一小圈的几张单人布艺沙发椅。 师徒三人依次入了座。 不待张教授开口吩咐，楚莫已经在矮几上轻按了几下，就见随着他的操作，茶几光滑的表面上陡然现出了一道贯穿整个桌面的笔直裂纹，接着，桌面以这道裂纹为中线彻底断裂，并向两边缓缓滑开，从之间现出的缝隙之中，可以看到一张摆满了茶水点心的小圆台正顺着一条圆筒形的通道，从下方缓缓升将上来。 而之前向外滑开的两片桌面，则在滑开的过程里又分裂成了更多片——细心查看的话会发现最终它们分裂出的数目和围着茶几摆放的座椅数目是相同的——每一片都由几根细细的轴承支撑连接着，其中三片直接延长伸展到了三人面前，变成了三张小小的“茶桌”。 林沐有些新奇地哇了一声。 “好有趣的设计。”他的关注点似乎有点不太对，“这下面的通道是连接往哪里的？一楼的厨房？” 楚莫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他答，“老师有段时间沉迷于研究，经常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我和赵叔他们如果进来送饭的话，被他无视倒也还好，就怕有时候会打断老师的思路，被一顿臭骂也就算了，小沐你也知道灵感迸发的时候被外力打断是件多恼人的事，有时候就算花再多的时间精力再重新去思考，那一瞬间的灵光也未必能再轻易抓住，所以次数一多，老师干脆就把书房的权限提高到只准他一个人进入，还设置了免打扰模式……” 这下，楚莫他们就是在门外叫破喉咙也是没办法传到张教授耳朵里了。 “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放任老师不好好规律进餐拖垮身体，”无视了张教授“阿莫你小子怎么用词的当我是小孩子么还不好好吃饭”之类的抗议，楚莫苦笑着摊手：“所以最后就设计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东西。虽然不能强制要求每天按照三餐时间用它运送到书房里的食物老师一定会按时吃吧，但起码比什么也不吃或者饿极了才跑去厨房随便吃点什么打发自己好得多了。” 林沐对关于自家老师的这段趣闻（？）听得津津有味。 楚莫见他感兴趣，张教授虽然臭着脸抗议了一顿，但也不像是真的生气或者介意，于是就继续道：“不过老师那样的状态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啦。大概有半个月左右？总之当时想不通的地方想通以后，一切就恢复正常了。” “不过这个茶几和配套的设计却被保留了下来，因为老师自己也觉得它不光使用起来很方便，而且还能大幅度延长他在书房里工作的时间。” “所以星网上有关老师是个工作狂的传言确实是真的？”林沐眨眼。 张教授瞪了瞪眼睛，“什么工作狂不工作狂的！想要出成果又不想付出时间和精力，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事？” 林沐通过这些日子或是当面或是在视频通话中的接触，已经将自家老师在弟子面前就是只纸老虎这个事实看得无比透彻，因而也不怕他的佯怒。 “老师说的是。”他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严格来说每个成功的学者都是一个天生的工作狂，而很多时候这种状态并不是我们刻意做出，而是投入到工作中以后自然而然出现的。所以在不影响身体健康的前提下，被称为工作狂，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对我们这样的研究者最极致的称赞了吧？” 边说，还边对张教授送去一个无限理解的眼神。 老爷子被小徒弟这不着痕迹的高明赞美夸得舒坦极了。 “还是我们小沐贴心。”他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楚莫一眼。 楚莫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错了。老师您深明大义勤劳敬业，都是我没办法理解您的伟大情操。” “咳……”张教授正在得意洋洋地喝茶，听了楚莫刻意谄媚起来的言辞不由呛了一下，差点喷出一口茶去。 “臭小子！”他目光“凶狠”地瞪了一脸无辜状的楚莫一眼，虽然嘴上在骂着，眼中却满是亲昵的笑意，“行了，少跟我接着贫了。说正事。” 说着，他放下茶杯，侧过头，正色看向林沐： “关于之前的那件事……阿莫给你说过克洛特那小子的身份了？” 林沐点头。 克洛特到底是美盟著名的少年天才，虽然美盟对他保护力度之大，让他的图像资料甚至在星网上绝迹，以至于初次与他见面的林沐对这个名声在外的天才少年相见不识，但当楚莫说破他的身份，林沐还是很快明白了这个表现逗比的家伙到底是谁。 不过林沐这种普通人能了解到的信息，无非也就是克洛特的才能出众，以及他拜了位著名的美盟学者为导师这几件事了，后来还是从楚莫口中，才知道不光克洛特本人能力惊人，他的家族背景也是远超想象的深厚。 就像华盟也有盘踞在主舰盘古号上数百年，从地球时代一直延续到星际时代，占据着绝对上层地位的大世家一样，克洛特所在的斐勒家族在美盟也有着同样的超然地位。 而克洛特作为斐勒家族本代掌舵人文森特·斐勒最小的儿子，即使没有任何才能，也是受到整个家族最大限度宠爱的存在，更何况他还拥有着极高的天赋。 “所以这件事，虽然是对方有错在先，虽然真的要硬碰硬起来我老头子也不怕斐勒家族和鲁德那老家伙，但是，我却不想小沐你因为这样而和斐勒家族结仇。” “明里来他们当然不敢动什么手脚，但是暗地里的阴谋计算，这群玩政丨治玩了几百年的家伙却比我们这些搞学术的要高明也在行得多了。” “我老啦。即使有心护着你和你几个师兄，也护不了多少年了。所以，与其揪住这个错处不放，不如结下点善缘，顺便再给他们内部捣点小乱，让他们别光顾着把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先自己把自己身边的垃圾清扫清扫干净吧！” “小沐，你觉得这样的结果，可以接受吗？” 老爷子认真地询问。 ——就好像只要林沐说一声不可以，他豁出去也要为他讨一个光明正大的公道。 但林沐已经咬着嘴唇说不出任何话了。 张教授说出那句“我老啦。即使有心护着你和你几个师兄，也护不了多少年了。”时的语气，让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每一次呼吸之间，都被拉扯得生疼生疼。 张松涛是多么骄傲的人物？ 老爷子一辈子背脊挺得笔直，没有向任何人示弱妥协，甚至打定主意要离开hu官科本部，也是说走就走，管你是打人情牌是试图放狠话威胁（当然后者hu官科也不会做出来）都没有用。 结果现在，为了给自己分析其中的利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沐感觉难受极了。 张教授看着小弟子死死抿紧嘴唇，眼角微微发红的模样，显然大吃了一惊——听阿莫的意思，小沐明明就是不怎么在意被克洛特那混小子“偷袭”这件事儿的啊？ 怎么这会儿听了处理结果倒委屈上了？难道他其实对阿莫说谎了，对被偷袭那件事，他实际上很在意的？ 老爷子脑补着脑补着就停不下来了——这也是啊！他家小沐多好个孩子，不光这性格好，小孩儿脸长得也好，而克洛特那小子可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私生活和他们老美一样那可真是乱得可以！当年自己带阿莫去美盟办事，顺便和鲁德那老小子见个面的时候，克洛特不还对阿莫死缠烂打了一阵么！连阿莫他都不放过（楚莫：老师您到底是怎么评价我的……），见了小沐的模样儿他能收敛得住？要是他对小沐其实还做了什么阿莫也不知道的不好的事…… 这么一想，张教授简直都要出离愤怒了！ “小沐不哭！你不愿意和解就拉倒！有什么委屈，老师给你做主！咱们大不了把那群不要脸的老流氓小流氓统统都打回去！什么交流学习！老头子我不伺候了！” 老爷子忽然大力在桌面上狠狠一拍，吹胡子又瞪眼睛。 坐在他两边的楚莫和林沐闻言都傻了—— 老师嗳，您这演得……是哪出啊？ 第45章 赔偿问题 楚莫起先和林沐一样，对自家老师这突如其来的满腔激愤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在与林沐视线相交，看到对方眼角微红看起来似乎无限委屈的小模样，又稍微联系了一下自家老师那堪称神鬼莫测（？）的强大脑补能力以后…… 楚莫一下子就悟了。 “老师，您这是想到哪儿去了……”他哭笑不得，“小沐绝对没在克洛特那家伙手里受一点儿委屈，我可以向您保证。” 张教授一脸怀疑地看他，“你怎么保证？出事儿的时候你又不在现场。” 楚莫闻言苦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连“现场”这词儿都用上了…… 但他也没办法吐槽，只能好声好气地对老人家解释，“您说的是。我当时的确是没在那个……‘现场’，但是后来我从数据库里调出了那段时间a11的所有出入记录。” “从克洛特进入小沐房间，到接到我紧急联络的陆运赶过去，中间相差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您觉得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克洛特能做到什么？” “他那性子您也知道，就算他真起了什么心思，刚开始和小沐进行接触的时候也是必定要把自己扮得既高贵绅士又言行优雅的，所以自然不可能一上来就做出有损自己形象的举止。” “于是这样两相叠加起来推测，他是绝对不可能来得及做到什么坏事的。老师您真的想多了。” 楚莫话说到这里，原本一头雾水的林沐自然也听出了自家老师刚刚到底是在愤怒什么。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一阵抽搐。 真是给老师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跪了！到底得是什么样的脑补能力，才会得出这么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啊！他家老师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被两位弟子齐齐盯住不放的张教授看看言之凿凿的楚莫，又看看一脸无语的林沐，这才明白自己刚刚是真的搞出了一个大乌龙来，顿时老脸一红。 “那是因为小沐一脸不愿意和解好像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的样子么！”他干咳一声，故意摆出一张无比威严的脸孔来，声音也变得粗声粗气地道，“我自然会以为他是受了委屈，想要为他讨个公道。” “再说已经确认过了出入数据这件事你又没告诉我！阿莫，你这小子怎么那么粗心的？” ——好么，说到后来越来越理直气壮起来，而且都开始迁怒楚莫了。 林沐这个时候终于也体会到了楚莫早些时候那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但他又实在不好意思直白地说出“我是被老师您的那番话说得又感动又心酸，所以才差点哭出来的”这样耻度略高的台词…… 于是就只能看着自家老师以楚莫忘记了把“那么重要的事”通知他为借口，将他一顿“狠批”。 楚莫倒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 张教授说一句，他就好脾气地点头应和一句，一副“是是是对对对您老说的一点儿都没错都是我太粗心太大意啦”的诚恳认错模样，让本来就因为迁怒弟子感觉有点心虚的张教授说着说着，语气就不由自主地渐渐软了下去，直到最后，简直是一点都没了脾气。 “行了行了，”老爷子故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知道错了就好，自己去一边反省去，老头子我还有话要和小沐说呢。” 说着，转脸就对林沐露出了个亲切和蔼得不行的笑容。 楚莫笑嘻嘻地说了声“遵命”，然后还真就撇开脸去往角落里坐了坐，摆出了个“专心反省中>///<”（什么鬼！）的姿态来。 张教授笑骂了一句“混小子”，语气里满满的纵容亲昵意味让林沐也不由跟着微笑起来。 气氛一时大好，之前闹出乌龙笑话的尴尬也随之一扫而空，老爷子于是重拾起断掉的话题： “所以，小沐你对和解没有意见？” 林沐摇头，“没有的。老师您说的很有道理，和解的确是最佳选择，没有之一了。” 而且林沐觉得克洛特也没实质性对自己造成什么损害，美盟那边愿意付出点代价和自己这边私了就很好了，两边也犯不着为了这么点儿小事铁了心死磕。 张教授见林沐果然答应得一点也不勉强，这才算彻底放了心，“那好。接下来关于和解条件，我这里暂时拟定了这么一份，你自己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没有的话我现在就给鲁德那老家伙发过去。” 边说着，他边点开终端共享了一份“索赔清单”给林沐。 林沐将单子拉过来看了一眼，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木兰十五型实验操作台，lt－3测试仪，春华药剂调配台－豪华版，艾伯特虫洞模拟制造器…… ——清单上长长列了一串，林沐梦寐以求，却没有相应财力去实现购买的顶级实验器材的名单。 这这这……全部加起来都足够支撑起一个小型研究所了有没有！老师你列出这么一张清单真的没问题？对方可能答应么！ 林沐晕乎乎地抬眼看向自家老师。 张教授将他的这副模样理解成了过度的正常和激动，于是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快看看还有什么是老师没想到又是你需要的？不用不好意思，直接添上。咱们虫洞这边的还好说，我认为你用得上的都帮你挑好了。基因那边的东西我就不是太了解了，只能按照奉贤那儿的标准配备给你照搬了一套——哦，对了，奉贤就是咱们塞兰学院基因分院的院长，姓赵，是我的老朋友了，你今后基因学方面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他，我已经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了。” “……”艾玛这信息量略大有点消化不过来！ 林沐目瞪口呆。 张教授半晌没得到回应，却也不急着催他。 少年人嘛，第一次面对这些自己曾经连想都不敢去想如今却变得唾手可得的顶级实验设备，想来多少都会有点反应不过来吧。 张教授自己也不是出身于什么大世家，能拥有现在这样的成就和地位，也是靠自己的才能和努力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所以第一次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高端实验设备的时候的那种心情，他也十分明白，于是干脆也就不再说话，就那么笑呵呵地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等着林沐回神。 林沐过了好一会儿才完全缓过劲儿来。 抬起头，正迎上自家老师柔和含笑的视线，林沐有些羞赧地抬手搔了搔脸颊。 “不好意思，老师。我失态了。” 张教授哈哈大笑。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他边笑边说，“面对着这张清单还能面不改色的，那我才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热爱科学。” 揉了揉林沐的发顶，老人家笑容温暖和煦，“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追加的？” 林沐想了想，摇头，“没有了。您已经把一切都考虑到了。” 张教授闻言满意颔首，“那我这就把单子给鲁德发过去。” 林沐下意识地伸手拦了一下。 “小沐？”被弟子打断发信的张教授。 林沐忙松开手，“抱歉。” 张教授停下动作认真地看向他，“有什么想起来要加上去的？” 林沐摇头。 “那……？” “我就是觉得……对方会同意么？我们这么狮子大张口的条件……”林沐有些犹豫。 张教授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小沐，你也太小看斐勒家的能量了。”老人家笑着摇头，“别说是这么一张单子，就是上面的东西再翻十倍，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起码不会比克洛特的名声和家族的面子更重要。” “或许在你看来，克洛特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连非法入侵都算不上，因为他在那之前的确是拿到了你们那幢宿舍楼的住宿名额的。但是，他们那些人在来到基璐伯之前想必是事先有过约定的，什么时候怎么样与你进行何种程度的接触之类的。” “克洛特的做法无疑是打破了这种约定。小点说是小孩子贪功冒进不知深浅，往大了说的话，这是不是出自高层的授意？是不是美盟刻意想要抛开其他几个盟友才策划了这次克洛特的单独行动？他代表的到底是他自己，他的老师，他的家族，美盟中央学院，还是他们中的几个或是全部的联合？美盟又是不是只是打着结盟的幌子，却把其他几大联盟都当成了明面上的障眼法，私下里其实还有其他谋划？” “以其他几个联盟的角度来看，这实在没法让人不去多想。” “而这样的裂痕一旦出现，那群人之间本来就不那么牢靠的脆弱‘联盟’关系，自然变得随时都有彻底破裂的可能。” “所以他们要尽量保住这个秘密，让它永远都只是个‘秘密’。” “——就算事实上，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 “而作为直接导致了这道裂痕出现的‘罪魁祸首’，克洛特或许会被美盟放弃，但鲁德和斐勒家族却不会。” “为了保全他，只要在他们承受范围内的条件，他们想来应该都会答应。” “更何况只是这种用钱就能买到的实验设备。” “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说不定更合他们的心意。” ——更说不定，直接就会被当成是示好和愿意达成真心和解的信号。 这样一来他们就更没有理由继续针对林沐了——从张教授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克洛特之前的行动并非是出自斐勒家族的授意，并且作为他老师的鲁德似乎也对此毫不知情，根据克洛特的说法，他是接到了家族内部密令才会做出那样的行动的。那么问题就来了，到底是谁，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甚至渗透进了斐勒家族内部，只为奢侈地将这个美盟引以为傲的天才少年当作探路的棋子？幕后黑手会不会还在酝酿着更大的，针对克洛特，甚至是斐勒家族的阴谋？ 张教授对此并不感兴趣。不过想来，斐勒家族和鲁德那老家伙，应该会很乐意去追寻背后的真相吧？也当然，比起算计他家小沐，如何守护好他们的家族和“小王子”，对他们来说，也才是更重要的吧？ 眼中闪烁着狡黠而愉快的淡淡笑意，张教授温声细语地细细为自家小徒弟做着种种分析。 听完老师的解释林沐这才算彻底明白之前自己认为没多大的一件事，背后牵连到的可能有多广。 也或许他并不是自己想不明白，而只是不想去费力思考。 不管怎样，这也都不重要了。 既然张教授已经说了这张单子上的东西比起克洛特的面子和价值对斐勒家族来说不值一提，林沐自然也就放心地接受了老师的好意和斐勒家族的“慷慨”，安心将那张清单上即将属于他的设备笑纳了下来。 张教授将清单发好之后就打发楚莫带林沐去开通宅子里实验室和材料储存室的准入权限，自己则走到实验台边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等到楚莫和林沐在房子里绕了一圈回来，开通权限的同时也熟悉了一下周边环境，老爷子都还是站在实验台前，认真专注地做着实验，对二人的归来恍若未觉。而林沐两人也贴心地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各选了一本书，坐在矮几前安静地阅读起来。 中午在张教授和楚莫的盛情邀请下又在张宅吃了一顿午饭，林沐艰难地拒绝了师兄“午睡一下再回去宿舍”的提议——他怕真的睡了的话今天又别想回去了——被楚莫开车送回了a11宿舍。 楚莫的车子刚在宿舍门前挺稳，林沐的终端上就收到了一条学院教务处统一发送给本届新生的集体通知——本年度军训取消，从下周一开始，新生们即将正式开课。 在与楚莫分享了这条最新消息以后，林沐就看见自家那位貌若桃李的师兄大人微微皱起了双眉，一脸思绪莫名的样子…… 师兄就连皱个眉也皱得这么好看呢。林沐眨了眨眼睛，无意识（？）地想。 第一次兑换 “呦，舍得回来了？” 林沐刚走进客厅，就被一副散漫到不行姿态地半躺在长沙发里的陆运迎了个正着。 顶着一张精英脸却做着颓废大叔行径的陆某人漫不经心地抬起一只爪子，对他随意地挥了两下。 林沐再次确认了任何一个为陆运外表所迷惑倾倒的妹子看到他此刻这样的形象一定都会心碎梦破的这个结论。 他将手中提着的纸袋随手向对方怀中抛了过去： “喏，伴手礼。” 陆运险险接到纸袋，“喂！很危险的好么！以你的准头来说。” 林沐才懒得跟他斗嘴，“不要的话拿来还我。”说着，就快步走过去作势欲夺。 陆运笑嘻嘻闪开他上来抢夺的手，“开个玩笑嘛。阿沐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林沐＝＝脸看他。 陆运若无其事地低头打开纸袋，看见里面装了大半袋精致的小点心，不由挑了下眉。 “你去吃大户结果就给我带回这么点小玩意儿做‘伴手礼’？”他拣出一块小点心捏在手里晃了晃。 “什么叫吃大户，注意用词啊你。”林沐在他身边坐下，顺手将他手里的点心打劫过来塞进自己嘴里，“好吃！”他满足地眯起眼睛，“赵叔做点心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陆运看他一副享受得不行的样子不由好笑。 “取消军训的通知，你也收到了吧？” 随意挑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软糯香甜的味道顿时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陆运愣了一下，这才明白林沐刚刚为什么对自己玩笑地抱怨他只拿回这么点“小玩意儿”的说法嗤之以鼻。 ——这味道，的确挺不错的。 手上挑拣点心的动作可见地加快了几分，但陆运脸上的表情却还是那么一本正经，这下换成林沐感觉好笑了。 “师兄的车刚在门口停下就收到了。”他也并不戳穿这点，而是回答起了陆运的问题，“不过师兄他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应有点奇怪。” “哦？怎么个奇怪法？”陆运难得竟然对有关楚莫的话题起了兴趣。 林沐努力回想了一下，“不太好形容……就是感觉他好像对这件事并不太赞同吧。” 陆运闻言若有所思。 “这倒也不难理解。‘耳语者’里世界的高校联盟版块里不是有不少贴子都提到过，高等学府的军训课程和我们在中学时经历过的那种小打小闹完全不同，并不是作为某种传统教育活动，而是真正为了提升学生的军事素养而设立起来的特殊学业项目？”他沉吟着道。 “虽然不至于能短时间内就让非军校或军事专业生拥有什么过硬的专业能力啦，但据说也的确会教授一些不错的实用知识。现在莫名其妙被取消，等于我们这一届的新生平白就少了这么一次历练成长的机会，你那师兄会不赞同也在情理之中。” “就是不知道今后会不会再机会给我们补训回来。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真能补训，效果也会比原本差上不少吧……” 说到最后，陆运似乎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语声渐消的同时，手上吃点心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地停顿了下来。 林沐想得倒没他那么多。他单纯只是觉得楚莫那时的反应应该并不是陆运所想的这么简单。 不过他也不是非要弄明白师兄的每一个想法不可。 看陆运似乎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短时间内不打算出来的迹象，林沐活动了两下肩膀，打算回房间洗个澡放松一下，然后将下午的时间消磨在系统的学习室里——因为开学的缘故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进入过系统了，感觉有点全身都不对劲。 才转过身，就看见谢恒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美正太脸，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 虽然这孩子脸上的表情匮乏得一如既往，但林沐感觉自己不知怎么的，就是从他身上接收到了一股不断传递出的“好困啊没睡醒但是为了吃午饭还是爬起来了哼(ˉ(∞)ˉ)唧”的——嗯，可爱？——信号。 他忍不住走过去伸手揉上了对方的发顶。 “？”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的娇小少年面无表情地回望过来。 林沐感觉自己像是胸口中了一箭！ “谢恒你还没吃午饭？”他移开视线，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更加若无其事。 谢恒就这么顶着林沐扣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上下点了点头。 “饿。”他言简意赅。 林沐迅速收回手走到陆运旁边，从他手中拿过装点心的纸袋，“那要不要先吃点点心？我从老师家带回来的，味道很不错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沐总感觉某个瞬间，谢恒的眼睛似乎爆亮了一下。 “谢谢。”小少年礼貌地道了声谢，从林沐手中接过袋子，接着就像进食中的小松鼠一样，脸颊鼓鼓地吃起了点心。 早在林沐出声招呼谢恒的时候就从沉思中转醒的陆运无奈地看着那袋自己才吃了不到一小半的美味点心被谢恒咔嚓咔嚓一口一个地迅速解决，有心对林沐抗议，但又想到谢恒的实际年龄，到底拉不下脸来和个小孩子抢食，最后只能郁闷地瞪了林沐一眼，郁郁作罢。 谢恒似乎对两人间汹涌的暗潮若无所觉。 将最后一块点心细细嚼完咽下，他将纸袋扔进客厅一角的垃圾桶里，整个人看起来比刚下楼时精神了不少。 “听说我们的军训取消了。”他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奇迹般地表述出了些许遗憾意味地说道。 林沐和陆运同时点头，表示自己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范院长一定又要闹了。”谢恒继续用他那标志性的毫无起伏语调，这次表述出的却是“苦恼”的情绪，“军事分院军训不军训影响明明都不大的。也不知道他干什么那么在意。” 林沐知道他口中的“范院长”指的应该就是军事分院的院长范恒，这位在联盟军界也算是个凶名赫赫的传奇人物了，现役时带领手下的战舰队打遍了联盟曾经占据过的各个资源星，其中最著名的一场战役是和mk4资源星一种外表神似巨型蝎子的本土生物的攻防战，当时还是范少将的院长大人以少打多，带领着一支仅有二十六艘战斗舰组成的临时编队打退了上千只巨蝎组成的进攻潮，可以说是一战成名。 谁知道这位传奇到了晚年这么想不开（？），跑来塞兰学院当了个老师。 话说，听谢恒这语气，他似乎和范院长还挺熟的？ 对自己这位舍友的了解仅限于对方不光看起来像是个正太，实际上今年也的确刚满十五周岁，是个不折不扣的真·正太，能够入学还是靠了特优生条款，才得以跳级参加考试的林沐，在双方的交往更进一步之前，并不打算对对方的私人信息再探究更多。 虽然，他个人觉得谢恒这小孩又乖又单纯，应该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单是吃了点心并没能完全填饱肚子，谢恒于是又跑去厨房点餐了。林沐和陆运打了个招呼，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按计划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以后，躺上床进入了学者系统。 系统大厅空旷明亮一如既往。 林沐没有急着进入哪个房间，而是调出了系统面板。 在面板右上角标注着“学术点”的一小块区域里，上面显示出来的数字已经达到了410点。 ——看似蛮多的，但实际一使用起来，就会发现这点学术点真的是完全不够看。 要使用学术点来解锁和阅读一些学术论文和资料，参考书级别每次需要10点，拓展资料级别没错需要15点，权威杂志收录级别每次需要30点，而决定性突破论文级别，每次则足足需要50点。 系统资料库中收录的各类论文和专业书籍浩如烟海，有阅读癖的林沐简直恨不得将这些统统读个遍。 但是残酷的现实是，可读的东西太多，可花的“钱”太少，而且林沐手中的学术点除了拿来解锁资料，还要用于开启模拟实践功能。 模拟实践功能的话，每进行一次实验，初级实验要消耗5学术点，中级实验10点，高级实验20点，专家级实验50点，突破级实验则是100点。 林沐算起来自己就是全部进行初级实验，410个学术点也只够做82次的，虽然系统内的模拟实验是包括了实验设备和材料在内的一切实验条件，林沐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他想做的，但82次的可做实验数也实在太少了，更别说随着林沐能力的提升，他有预感自己做初级实验的时间不会太长，以后至少也是中级实验打底，这样一来，学术点可兑换的实验操作次数就更少了！ 幸好他现阶段的首要目标并不是急吼吼地开启模拟实验，而是边继续积攒学术点，边兑换几篇接下来急需的资料来看——今天在老师家书房里的那番对话，终究还是在林沐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让他想要将基因改良药剂提前制作出来的渴望，前所未有地急迫起来。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师太早离开！” 林沐边默默坚定道，边再次点开了学术点获取说明。 “日常小测验满分10点，优秀8点，良好6点，及格3点；一周知识汇总测验满分100点，优秀80点，良好60点，及格30点；月度综合测验满分500点，优秀400点，良好300点，及格150点；季度综合测验满分2000点，优秀1600点，良好1200点，及格600点；年度综合测验满分10000点，优秀8000点，良好6000点，及格3000点；单学科纵深测验/跨学科联展测验满分30000点，优秀24000点，良好18000点，及格9000点……” “看来还是准备浮生杯的那段时间耽误了一周左右的正常学习，不然拿到月度综合测验满分的500点的话……” 林沐暗暗在心中计算。 “不管了，先把基因改良药剂的相关论文和实验设计兑换出来再说。” 下定了决心，他抬脚走进了资料库房间。 基因改良药剂，是林沐整合了闲暇时阅读的一些未来报道中提及的部分信息后，找到的最适合近期拿出的一项成果。 不同于在未来彻底解决了人类基因方面隐忧的基因修复技术，基因改良药剂只是药剂学家们在探索基因修复技术时无意间研制成功的一个“试作品”，它无法纠正和修复人类基因序列中被扭曲破坏的部分，但却能有效地作用于未受影响的某些部分，造成与被扭曲破坏部分不相斥的增益效果，提高人体对延长寿命类特殊药剂的承受能力。 而事实上早在近一百年前，hu官科就已经研制出了能将人类的寿命上限提高到500岁左右的新型药剂。 然而，这种新型药剂的最终试验结果却非常糟糕，自愿成为试验对象的三名药剂学家全部爆体而亡，hu官科当即下令封锁了与其相关的全部信息，将药剂进行了销毁处理，相关的实验数据虽未尽数抹去，但也全部封存，据说至今仍未解封。 对于这样失败的实验结果hu官科那边归因于何林沐并不知晓，不过，在未来的相关报道之中，最终那被证明是人类本身的承受强度不足。 而基因改良药剂正是针对这一点来进行调整，配合这种新型药剂的话，能稳稳让人类的寿命上限再升高一个台阶。 林沐相信没有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 兑换好了资料，看着系统面板右上角可怜兮兮的20两个数字，林沐默默叹了口气。 学术点，学术点！ 他要努力赚钱！ 第47章 状况外的展开 说是要努力赚钱，但林沐也知道学术点的赚取并不可能一蹴而就。 他自己也不会因为想要快速赚到足够的学术点，就打乱原本的学习计划——比起用学术点兑换出来的东西，林沐明白自己在赚取学术点的过程中通过系统授课和自身学习所切实掌握到的知识，对自己来说才是最重要最珍贵的，他不会本末倒置。 “幸好再上几天的课应该就能凑满开启月度综合测验需要的课时了。”林沐掐着手指计算，“认真复习下拿到满分应该也不难。” 不过500点看上去很多，但是用一用恐怕很快就会消耗干净。林沐兑换的一系列基因改良药剂资料可不只是要看着论文进行纯理论研究的，同时他也需要逐步进行相应的实验。 当然，他可以选择去张教授家借用那里的实验室和设备来做这些实验，但是那样药剂提前暴露的风险就太大了。 而林沐也并不想为了保住秘密就对老师和师兄编造谎言。 “唉……才刚说过实验不会是接下来消耗学术点的大头呢……” 林沐头疼地呻吟一声。 结果这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所无情粉碎。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我现在总算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些前辈们总是在说，‘时间永远不够’了。” 这天晚些时候，林沐在a11一楼公共区域的餐桌上对陆运这样说。 后者似乎并不感觉意外地耸了耸肩，“嗯哼。对你们这些研究员来说，时间恐怕的确永远都不够用吧。” 从小到大亲眼目睹了林沐是怎么把自己的休息时间恨不得掰成瓣儿来算计着使用、尽量做到最节俭有效利用的陆运觉得，他还是很能够理解自家发小儿这句看似没头没脑的随口感叹的。 林沐闻言果然对他举了举杯（当然杯子里装的是果汁）：“正是如此。” 陆运对好友偶尔的耍宝行为已经习惯到懒得吐槽了。 他给了林沐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奇妙表情作为回应，紧接着就低头继续浏览起终端弹出的虚拟屏幕上正飞快刷新着的一条条信息。 “说起来，后天就是正式开学的日子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却是说起了一个和之前谈话内容完全无关的新话题。 林沐却知道好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所以？”他挑眉。 陆运将手上的屏幕与他共享： “看。a11的入住登记名单。上面还是只有你、我和谢恒三个人的名字。” 林沐这下可是有点惊讶了。 “怎么会？” 他边问着边凑过去看陆运手上的屏幕。 “大概是我们的‘客人们’还没商量出一个能让各方都感觉满意的结果？” 早些时候已经从林沐那里听说了a11剩余的三个入住名额应该都会落在外校生手中的事，陆运摸着下巴推测。 “虽然我有预料到那些人必然要经过内部的一番明争暗斗利益交换才能决定出最终的结果，但是，”他说到这里微微皱眉，“这个过程未免也太长了吧？” ——本来他还以为昨天或者最晚今天，他们就会在宿舍里看到新的舍友们了呢，谁想到了现在，七大联盟中央学院那边看来在入住人选这件事上也还是没能达成一致。 虽然对他和阿沐两个人而言，对这种带着目的和自己住进同一栋宿舍里的人自然是应该越晚和越少接触越好，但是同时，陆运也知道，这件事的结果得出得越晚，就代表七大联盟中央学院在过程中争夺得越激烈，彼此也越不愿相互妥协，甚至利益交换也进行越艰难。 而这也就越证明了一个陆运不想，但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青梅竹马的好友在那些不速之客们眼中的价值，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地大。 “被这样一群人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陆运小声嘟囔着，抬手揉了揉林沐的脑袋。 林沐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他，“干嘛？” 陆运无语回望，“你就一点儿也不觉得担心？” ——这心得有多大！ 阿沐这家伙到底明不明白现在的局势有多严峻，而他自己，无论愿不愿意，也都已经被卷进了这个巨大漩涡的最中心，即使有张教授在他身后勉力护航，也未必能够做到完全身俱由己，不受威胁，不被强迫。 林沐从陆运眼中读出了暗藏的几许忧色。 他顿了顿，“当然不是。” ——他当然不可能一点也不为自己担心啊！只不过…… 自从无意间得到学者系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林沐了解自己。他不可能任由学者系统烂在自己脑子里，不去探究，不去学习。 而一旦他开始进行学习，无论他取得了怎样的成绩，从中获得了怎样的成果，他都不可能藏着掖着，一个人独享这些成果，或者让它们只存在于自己的脑海。 林沐并不是伟大到要去拯救世界。 他也清楚地从系统给出的未来轨迹中，了解到无论这些成果提前面世与否，人类总归不会因为他现在不拿出这些东西，就走向灭亡。 但是，难道真的因为这样，他就能心安理得地一边拥有着系统，学习着知识，一边却不将这些知识拿出来应用于此时此刻，他正生活在其中的人类社会了吗？ 以未来的科研工作者身份自居了十几年，早已经拥有了在这个时代的科研工作者身上必不可少的社会责任感，说他矫情也好装x也罢，反正林沐自问他不能做到身怀系统却什么也不去做。 而当他做出要利用系统来改变些什么的这个决定的那个时候，他也知道，自己今后的生活，必然与平静无缘。 林沐讨厌麻烦，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所以陆运问他不担心吗？他当然担心。 但是，他不会退却，也不会抱怨。 因为，“只要成长到让人即使想要摆布，也不敢甚至不能下手的程度，那就没问题了吧？” 林沐翘起嘴角，对好友露出了一个充满凌云壮志的豪气万丈笑容。 “…………”陆运绝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真的有那么一点被林沐震撼到了。 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嚼着水果拼盘的谢恒：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什么→_→ 林沐&陆运：……咳！ 总，总之，经过这么一闹，陆运见林沐的确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着孩子也大了也该让他自己独力出去闯荡一番了，大不了到时候真收不了场他再来出手，于是就也暂时安了心，不再去时刻关注那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动静的住宿名单了。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 眼见因为临时取消军训而得来的短暂假期结束在即，a11宿舍却始终没有迎来另外三位住客，渐渐地，不只陆运，林沐也感觉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了。 他视频通话了这两天来因为忙于在系统中补课时而只匆匆用信息聊了几句的楚莫。 视讯甫一接通，林沐就被屏幕那边楚莫略显憔悴的脸容吓了一跳。 “师兄？！”他不禁惊呼出声，“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楚莫对他摆了摆手，“冷静，小沐。”他沉稳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让林沐渐渐急躁起来的情绪得到了些微的缓和，“的确出了点事，不过……说起来或许也不能算是坏事。” “……什么意思？”林沐一时被他这奇怪的说法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楚莫顿了顿，似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唔。总结来说，就是有人自作聪明，拿着放弃a11宿舍的入住名额做条件，私下里来找老师，想用这个作为交换，换取到带队加入老师即将组建的v1.0后续开发研究小组的许可。” “……啥？！”林沐都惊了，“这是不是有点太异想天开了？不就一个住宿名额而已么！他们凭什么认为这能作为加入老师的研究小组的交换条件？！” 自家老师可是出了名的研究“独”，虽然他并不吝啬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但是在研究的过程中，他可是从不与外人合作的。 据说似乎是因为早些年发生过一些事情，林沐对老师的*不想过多去探究，所以并不清楚具体的缘由，但是张教授自己研究的时候从来不带外人玩儿这已经是全联盟公认的一条类似公理一样的业界规矩（？）了，怎么有人到了现在还会痴心妄想能让老师为他破例？ 林沐实在无法理解对方的逻辑。 楚莫无奈摊手，“老师护短是出了名的，对每一个弟子都疼爱有加，说是溺爱也绝不为过——幸好我们两个和之前的几位师兄师姐都没因为这样就被老师惯坏，变成什么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研二代，不然老师的名声再好也要被拖累坏……好吧这都是题外话，重点是，因为你是老师的关门弟子，之前老师又对你表现出了比对几位师兄师姐更加严重的溺爱，所以才让那些人感觉，或许这一次他们会有机可乘，换句话说，他们觉得自己总算抓住了老师的脉门，能成功威胁到他了吧。” 林沐不出声了。 楚莫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要想歪。 “你不会觉得自己拖累了老师吧？”他凑近到屏幕边缘，紧紧盯着林沐的眼睛，脸上笑容敛起，换上了难得的肃色： “小沐，老师对我们真心疼爱，这是老师的意志，也是我们的福气。有人想要利用这点来胁迫老师，这是对方的卑劣和手段下作，可不是被疼爱的我们，和付出了疼爱感情的老师的错。你不要钻了牛角尖。” 林沐沉默着抿了抿嘴唇，眼中浓郁的黯色却是慢慢消散了下去。 楚莫知道他这是听进了自己的话，于是心下稍安。 “对老师有点信心啊，”他笑，“要是真的那么容易被胁迫到，老师哪还会以坚持原则和固执著称到现在。” “说的也是。”林沐脸上终于带上了几分笑意，不过马上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脸上刚泛起的笑意又渐渐淡去，“但是……果然也还是很棘手吧？不然师兄你的脸色怎么会这么差……” 楚莫闻言一怔，继而，他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让你不要那么快下结论啊。” 他边笑着，边对林沐眨了眨眼睛。 “会变成这样，可不是因为那些人让我和老师感到棘手。” “事实……应该正相反才对。” ——哈？ 第48章 反制 什么叫事实正相反？ 林沐有点儿听糊涂了。 难道不是有人在拿a11入住名额的事情威胁老师吗？还是说他中间漏听了什么内容……？ 楚莫摇头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 “你没听漏什么。但事实却是正相反，现在掌握着主动权的人，是老师和我。” ＊＊＊ 林沐一脸空白地挂掉了视频通信。 楚莫百忙之中还抽调出不短的时间耐耐心心仔仔细细地向他做出的这番解释说明，已经很能让林沐明白正在发生着什么了。 但正是因为弄明白了正在发生什么，林沐此刻的感觉才如此奇妙——他开始懂得为什么克洛特在提到楚莫的时候，会露出那样无法掩饰的过于直白和激烈的羡慕嫉妒恨情绪了。 楚莫真的是一个很容易就能激发起同辈人这方面情绪的卓绝存在。 他长长呼了口气。 “我可不能被师兄落下太远啊。” 曾经模糊的，在心中几次闪现过的念头这一刻终于变得清晰起来，林沐握了握拳，默默为自己打了个气。 而在另一边，同样刚刚挂断了通讯的楚莫也是长长出了口气。 “跟小沐说好了？” 他所在的这间似乎是休息室的房间的房门就在这时被从外推开，走进了虽然也是微带倦容，但明显精神头儿比楚莫这个年轻人还要好上许多的张教授。 楚莫站起身，“老师。” 张教授点点头，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前，示意弟子和自己一起坐下，“怎么样？小沐那个小家伙是不是感觉很惊讶？” 重新坐回沙发里的楚莫闻言笑着点头，“是的。直到挂掉通讯的前一刻整个人看起来都还有点儿发懵呢。大概还是对这样的事经历得比较少吧。” 事实上以楚莫自己的经历而言也的确是如此。在进入大学之前，除非是未来已经决定好要进入联盟政界的那些，其余的大部分孩子，不论将来要选择什么行业，生活环境还是比较干净纯粹的。 在浩瀚无垠到甚至有些可怕的宇宙之中，就算组成这整个人类最后生存同盟的七大联盟各自之间，甚至是每个联盟内部都还是有着这样那样的争端和矛盾，但是总体来说，这些矛盾只存在于利益方面，再大的矛盾也不会促使他们彼此之间使出过度激烈的手段，甚至损害到对方的生存。 所以孩子们的生长环境比起地球时代，的确是纯净了不少，起码利益争夺虽然有，但绝不到会让人提前感受到社会阴暗面的程度。 所以以这个标准而言，林沐又是要走科研人员的路子，他的性格聪敏中却又包含了许多不自觉的天真单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或者说，像林沐这样的性格才是正常，像是他身边的那位竹马陆运同学，又或者是楚莫，甚至克洛特，都算得上是这个时代的青少年群体中的“异类”了。 不过楚莫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状况比较特殊，会成长成这样无可厚非，克洛特那家伙虽然也没完全抛去天真好骗的大少爷性格，但起码也是一个大家族的嫡系子弟，受到的这方面教育绝对不会少，所以虽然本性略蠢，但也有其精明的一面。（所以说你对克洛特的评价到底是有多低＝＝） 但是陆运的话，在楚莫看来就比较有趣了。 要说是他父母工作性质的影响吧，倒也不是很能站得住脚——毕竟林沐的父母也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呢，他又和陆运从小一起长大，怎么说如果是环境和父母工作性质影响，这两人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 所以，楚莫想来想去，陆运能成长到如今这个程度，大概也只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了。 也幸好有这么个人一直陪着林沐一起长大。 不然以他家小师弟那个偶尔精明偶尔糊涂的个性……也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出事。 心中的想法已经延展到了与最初话题带来的思绪几乎毫不相干的程度，楚莫脸上却是完全没有泄露分毫。 “话说回来老师您就这么中途跑出来没问题？会议室那边……？” 他十分自然地转换到了下个话题。 张教授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他们自己都乱起来了哪还有精力再来分心注意我。再说我可不耐烦在里面听他们互相争论抱怨，让他们自己吵去吧。有结论的话反正不会忘记通知我们。” 楚莫觉得自家老师说的也在理。 “所以姜还是老的辣。老师您这些年处事温和了不少，似乎给了外界一种错误的信号呢。”他抬手为老爷子倒了杯茶，“相信这一次以后，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会少上不少吧。” 张教授美滋滋地坦然接受了徒弟的奉承＋奉茶，“呵。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老了变好欺负了。”老爷子轻哼，“hu官科也是越来越不务正业，这种勾心斗角攀扯上下属的科学家做什么，来行政的还不够么。也该让他们吸取下教训好好长长心，踏踏实实干点实事了。这十几二十年来连一个像样的成果都没有，要不是……唉。” 说到最后，老爷子原本得意洋洋的语气也变得有点怒其不争甚至力不从心了。 “眼看着同时代的老家伙们老的老去的去，培养的接班人却一代不比一代，阿莫啊，你说，这是不是一种预兆呢？” “人类真的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亲手毁坏和遗弃自己母星的罪孽，已经深刻进了每一个后代的血脉，让我们注定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安定下来的地方，甚至连自身的生命延续也眼看无法再保证？” 从来都是科学至上，对于神秘学和命运之类全然不信的老教授在此时此刻，却突然从某种心底深处深藏已久的终于被抒发出的感叹中，传递出了一个与自己的信仰完全相悖的信息。 楚莫垂下眼帘。 “不会的。”他轻声地，却无比坚定地，不知道究竟是为了给难得流露出老态和脆弱的老师一个依靠和信心，还是内心的确就是如此笃定坚信着地，如此说道。 “绝对不会的。” 张教授被他语气中的坚定感染，一时间也从之前莫名的低落情绪中走了出来。 “可不是。”他失笑，“人老了就是容易想得更多也更悲观。反倒不像你们年轻人一样，对‘未来’这东西还有着热情追逐的力气和信念了。” 挥手打断楚莫尚未出口的反驳或者说安慰，老爷子摇了摇头，稳稳地站起身来。 “我累了。先去里面休息一会儿。那边争出结果以后再来叫我。” 楚莫点了点头，目送自家老师有些单薄，但却挺得一如既往笔直的背影消失在里间的门后，抬手捏了捏微微抽痛的额角。 小沐现在想的，和他所想的，会是同一件事么？ 如果可以，真希望…… “算了。”他摇了摇头，挥去脑海中奇妙的思绪，打开终端，开始浏览起了又一份实验计划。 ＊＊＊ a11的平静一直持续到正式开学日的前一晚。 按理说若有新人入住，今晚应该是最后期限了。 但是这个晚上，在宿舍现有三位住客有意无意地齐聚在一楼的公共大客厅里从晚饭前一直待到将近九点，也没有迎来哪怕一位新宿友之后，气氛变得似乎有些微妙起来。 看得出来包括谢恒在内，三人都是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 “这是不是代表这一整个学期或许都不会有陌生人住进来了？” ——林沐看得出，抱着这样想法的并不只是自己一个人而已。 而之前他已经和陆运讨论过这件事，感觉成功的可能性似乎还……挺高的？ 当然张教授和楚莫利用被威胁这一点反制过去，意图以此做为突破点打破七大中央学院和hu官科代表团之间本来就很脆弱的利益同盟，让他们自己乱起来再难在入住名额这件事上达成第二次一致的这一点肯定是主因，但是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整个a区毕竟是塞兰学院为获得过重量级赛事评委会特别推荐奖的少部分学生特别准备的专门住宿区，很容易会出现某幢宿舍楼里住宿名额不满的情况，因为即使是在生源出名优秀的塞兰，也不是人人都能获得重量级赛事评委会特别推荐奖的。 所以a11就算一直都只有林沐陆运和谢恒三个人住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如果不是因为林沐的特殊被关注性的话。 不过最终结果究竟如何，单只因为开学前最后一刻也没有人搬进宿舍这一点也无法完全断言，总之暂时因为这个结果心情还算不错的三人各自道了晚安，分别回了房间。 林沐这天晚上休息得很好。即使第二天就要开始经常性地与那位明显来意不善的新晋班任老师先生打交道也没能打扰他酣畅的安眠。 “我看过你的课表了，上午就两节课？” 吃完早饭结伴来到宿舍门口等待校内班车，陆运随口问。 林沐点头，“你呢？” “我有三节吧。怎么办？等我一起？还是你先回来？” “我感觉比起家政服务系统还是食堂大厨的手艺更好，中饭我们还是在食堂吃吧。”林沐想了想，说，“我可以先去图书馆等你，下课后给我消息，我们在图书馆前见？” 他记得教学区到休闲区（食堂所在区域，其他还有一些小商店和休闲娱乐设施集中布置在一起）的班车线路中间是要经过图书馆的，这个安排应该还算合理。 陆运比了个ok的手势。 “谢恒你呢？和我们一起？” 林沐转头看向安静走在两人身边的小少年。 谢恒好像没有什么朋友的样子，之前也是跟着他们两个一起行动。 林沐虽然不至于烂好心，但是对于谢恒这样年龄明显比他和陆运小了好几岁，性格又很好，还是他们宿友的小孩子（？），还是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关心和照顾。 谢恒慢吞吞地眨了几下眼睛——林沐猜他大概还是有点没睡醒。 “跟你们一起。”他言简意赅。 林沐笑起来，“那好，到时候图书馆前见。” 三人又说笑了几句，眼见不远处校车已经拐过转角，正向他们这边驶来，便结束交谈，准备登车前往教学区。 第49章 插班生 林沐这一学期的课表排得并不算满，这点陆运和谢恒也是一样。 毕竟是刚入学的新生，第一学期的课程安排还是比较松散的，留出了充足的时间给他们适应新的学习和生活环境。 林沐第一天没有星路基础学的课。 这意味着他也不必开课第一天就面对蒋东阳。 虽然对方未必是带着全然的恶意接近过来的，但初见那天他那紧迫盯人式的目光，还是给林沐留下了相当不愉快的回忆。 只要想到在自己专心听课的同时，讲课的老师却在用一种不知是探究还是衡量的眼神默默地注视着自己，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并试图从中提炼出有关自己的各种信息，林沐就浑身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这种状态下他还怎么认真听讲？ 林沐倒不在意蒋东阳对他的关注。 他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因为过度的被关注而分神，无法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在课堂内容上。 如果事情真的演变成那样，就算蒋东阳再有学识再适合做一名讲师那又有什么意义？ 林沐无法从他的课上收取百分之百的授课信息。 这对林沐而言是件很严重的事情。 ——他总不能每次课后都带着没能在蒋东阳课上搞懂的疑问去拜访他家老师吧？ 虽然向自己的老师求教没什么可丢人的，但向张教授这种学术界的泰山北斗请教些最最最基础的专业问题…… 这是件多么奢侈的事？ 别说旁人了，就是林沐自己，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以后，都觉得手有点痒，特别想抽一顿当真那样去做的自己。 所以不能向老师求助。 打死也不行。 那怎么办？ 林沐在去教学区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找师兄。 对，没错，就是找师兄。 这点基础问题，找张教授求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但是请楚莫解惑的话，就完全合情合理了吧？ 他家老师之前怎么说来着？ 有问题，找师兄啊！ 多简单的事儿。 林沐忽然发觉自己之前的纠结其实根本没有必要。 心中顿时感觉一阵轻松，林沐好心情地下了校车，与谢恒和陆运结伴，向中央教学楼走去。 *** 林沐刚一走进教室，就发现他几天前才刚认识的新同学们中间，混进了几张眼生的新面孔。 这……是之前说的hu官科和七大中央学院的学生代表打散以后，被分派进337级虫洞综合研究1班的那些人？ 数目倒比他之前料想的要少上不少。 林沐在众人不约而同将视线向自己的方向汇聚而来的瞬间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教室一角响起郑翔“林沐！这里！”的招呼声。 见郑翔身边围坐的都是班会那天见过的同学，距离最近的插班生也隔着三四排远，林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走到他身边坐了下去。 郑翔见状，脸上本就十分灿烂的笑容似乎变得更加炫目了。 “早啊，林沐。” 他笑嘻嘻地打着招呼。 林沐微笑应了声早，见郑翔与班上其他那些对来自hu官科和七大中央学院的“插班生”很感兴趣，此时已经与那些人各自聊得兴起的同学不同，似乎对这些“插班生”毫无兴趣的样子，不由有些好奇。 ——毕竟以郑翔活泼爽朗的性子，应该很爱凑这样的热闹才是。 就算不成为人群中最为活跃的几人之一，也不该是现在这样拒绝与那些插班生们进行交流的样子。 莫非在林沐抵达教室之前，郑翔与那些人之间发生过不愉快？ 心中虽在猜想，林沐嘴上却并没有问出来。 他与郑翔毕竟相交尚浅，有些问题心中纵有疑惑，也并不适合干脆问出口。 结果没想到，林沐不问，郑翔却自己把什么都说了。 他眨眨眼睛，压低声音，凑近过来对林沐小声说道： “在教室里看到那群人，你好像并不意外？” 林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阻止他的靠近。 听郑翔又这样问，他忍不住挑了挑眉。 “之前蒋老师有说过，hu官科和七大中央学院的学生代表会被打散，按专业分别插丨入我们塞兰的各个班级。” 所以有什么好意外的？ 本来就是已经提前知晓的事情。 哪知郑翔闻言却撇了撇嘴： “你真以为这些人是像蒋老师说的那样，‘随机’被分散到各个班级的？” ……不然呢？ 林沐用眼神问。 郑翔眼中似乎飞快闪过了一抹诮色。 他道：“你没注意到？罗塞特·迪亚拉，奥兰多·特拉修姆，阿力克谢·沃容特斯维奇……” 每报出一个名字，郑翔的眼睛就会变亮一分。 但细细看去，那眼底深处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讽意。 林沐起初的确没听出他语气中有什么不对，直到将他报出的一个个名字与之前楚莫邮件给他的一份名单进行过对比之后…… 林沐暗暗叹了口气。 这些人……都是hu官科和七大中央学院的精英。 虽然声名或许比不上美盟那位著名的天才少年克洛特，但在各自的势力中他们也都是不可多得的美玉良才。 而将这样的精英大批量地外派至塞兰…… 正像楚莫和张教授之前说的那样，hu官科和七大中央学院，这次真是下足了本钱。 林沐摇了摇头，“真是豪华的一份名单。” “谁说不是呢。”郑翔哼笑，“可这也还不是他们中的全部呢。” 他边说着，边将视线转向教室门口。 林沐不明所以，跟随他目光的方向望去。 结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克洛特·斐勒！ *** 楚莫来到约定的地点的时候，就见自家小师弟正坐在一张靠窗的圆桌前，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大部头书籍，低头看得聚精会神。 他看起来既平静又专注，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情绪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 楚莫挑了挑眉，走过去在林沐对面坐下。 他并没有出声打断林沐的 只是含笑坐在他对面，眼波柔和，带着种似乎自己也尚未察觉的温柔包容意味，安静地注视着林沐……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林沐终于推开眼前的大部头，抬起头来，活动了两下有些酸痛的颈项。 目光不期然间与楚莫含笑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林沐的动作顿时一滞。 “师兄？” 他惊呼。 “你什么时候来的？” 楚莫先竖起食指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毕竟两人现在还身在图书馆中，保持安静是最基本的礼仪。 而后在林沐有些无语的注视中勾了勾嘴角： “我们去外面说？” 他用口型对林沐提议。 后者欣然应允。 两人出了阅览室，乘电梯下到一楼，在右侧走廊专门为学生们准备的休闲区里找到一家咖啡店坐下。 林沐此前早已经给陆运和谢恒发过消息，告诉他们自己与楚莫有约，让两人下课以后不必再特意来图书馆找自己，直接去吃饭就好。 所以一时看书看得入了迷，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他也并不担心什么。 至于楚莫…… 他也是今天一早才知道克洛特被分进林沐班里的事的。 虽然事前已经有所预料，但结果被证实的确如此的时候，还是让人感觉十分不爽。 楚莫和自家老师在书房里一起狠狠吐槽了“立场不坚定”的柳校长一番，然后就接到了林沐发来的消息。 虽然字里行间林沐除了有些惊讶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不良的情绪，但楚莫和张教授担心的并不只是林沐的反应，而是克洛特那个家伙…… “你让小沐下课就第一时间离开教室躲开他，不要和他正面接触。” 张教授嘱咐楚莫。 倒不是他们怕了克洛特。 主要是这个人脸皮又厚行事又没什么顾忌，对上这种人，无论张教授还是楚莫都担心林沐不小心会吃亏。 “所以还是小心谨慎为上。阿莫你不然去接小沐一趟吧。” 张教授道。 楚莫摇了摇头，“老师，这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老爷子瞪眼睛，“你做师兄的，去接师弟下个课来老师家里吃顿饭怎么了？谁还能说不行？” 楚莫闻言苦笑。 “这当然不是不行，可是老师，您想想，如果我真的去接了小沐，看在克洛特那种家伙眼中，不就变成我们害怕他，更担心小沐对付不了他了么？” 克洛特那人本就自大嚣张，这次在林沐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就算脸皮再厚，想来也不敢一见面就又上来对林沐做些什么。 可如果楚莫真的像老爷子所说的那样，去接林沐下课的话，却无疑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示弱。 这无形中也会给克洛特一种“张教授和楚莫觉得林沐对付不了他”的信号。 楚莫可不想看到那家伙因为自己的行动而恢复信心。 林沐听他说劝住了自家老师，同样也是松了口气——若楚莫真的跑到教室门口接他，那的确是有点……丢脸。 楚莫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并不戳穿，只是笑眯眯地将服务生刚送上来的可可推到他手边，看他捧起杯子乖乖喝了几口，才又道： “克洛特那家伙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林沐眨眼。